盜搶團夥26人全是單親傢庭孩子
如果有父母愛著…… 對26人盜搶團夥案的沉重反思
作者:林波 劉興望
2005年10月,四川彭州警方經過縝密偵查,破獲一個成員多達26人的盜搶團夥。
在派出所,發生瞭令人震驚的一幕,當警官問:“你們中間誰的父母離過婚?”“刷——”20幾隻手都舉瞭起來。警官雙眼有些發潮,他接著說:“現在還有父母照看的舉起手。”手全都放下瞭,沒人再舉手,然後是長久的沉寂。原來,這個盜搶團夥的26名成員,全部是18歲以下的單親傢庭孩子。
更讓人震驚的是,團夥的老大是一個名為曉聖的13歲男孩,團夥成員對他極其“崇拜”。有的“兄弟”還發誓“願為老大去死”。站在記者面前的曉聖,個頭不到1.5米,眉清目秀。但從這個清瘦孩子的嘴裡,竟然冒出“我長大後,一定要弄死我爸”的可怕話語。曉聖的性格為何會變得這麼復雜和暴戾?他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種充滿血雨腥風的“另類生活”?記者進行瞭深入采訪。
曉聖8歲那年,父母離婚後,將他丟給年邁的外婆照顧。不久,曉聖離傢出走,去瞭彭州市。在車站,他引起瞭一個中年男子的註意。男子外號叫老疤,是一個手裡控制著七八個流浪孩子的“大哥”。用兩個熱騰騰的肉包子,老疤帶走瞭曉聖。一開始,老疤隻是讓曉聖上街去乞討,不管收獲多少,每天都會給他飯吃。老疤還為他買瞭兩件厚厚的衣服。這讓很長一段時間缺少傢庭溫暖的曉聖,對老疤的依賴越來越強,每天在外面乞討都十分賣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老疤的本來面目慢慢暴露出來。他開始讓曉聖去偷錢包,偷不到就不給飯吃,甚至大打出手。漸漸地,曉聖習慣瞭這種折磨。他的性格在這種非人生活的折磨下開始變得復雜起來。為瞭不被老疤虐待,曉聖終於走上瞭搶耳環、搶手提包的道路。他冷冷地告誡自己:“這世上,總有人要倒黴的。別人倒瞭黴,我就不倒黴瞭!”老疤見他人機靈,下手又狠,慢慢把他當作心腹培養,讓他幫自己管理手下那幫流浪兒。從那時起,曉聖瞭解瞭老疤的“管理經驗”。
2002年9月,在一次嚴打中,老疤被警方抓獲,判處有期徒刑10年。曉聖作為“受害兒童”被遣送回瞭監護人外婆傢。可已經習慣瞭流浪生活的曉聖不想呆在傢裡瞭。曉聖找到瞭兒時好友,同是父母離異的曉雨:“跟我一起闖社會吧。父母靠不住,就隻能靠兄弟夥瞭。咱們都是沒爹沒媽疼的孩子,在一起,不會被人瞧不起。”最後這句話,讓曉雨動瞭心。就這樣,兩人當晚就收拾簡單衣物,悄悄離傢出走瞭。兩個孩子在彭州市區一個小旅館裡,學著電影裡的黑幫樣子喝瞭血酒。曉聖被大兩歲的曉雨尊為大哥。曉聖爾後開始有意識地尋找幫手,尤其是那些因為父母離異而流浪街頭的孩子,想盡辦法收留在自己身邊。
因為自己有過噩夢般的流浪生涯,曉聖對有著同樣遭遇的流浪兒特別上心。2004年末,曉聖為瞭搶一個被人控制的流浪兒,得罪瞭另一個團夥的老大,雙方在車站附近聚集40餘人進行群毆,動用瞭包括藏刀、鋼管在內的多種致命武器,造成雙方十餘人受重傷,最後以曉聖勝利而結束。隨著身邊兄弟一天天增多,以曉聖為首的這個團夥在“江湖”上的名聲也越來越大。他們主要以在街上盜搶自行車為生。
2003年6月24日,是曉聖做瞭“江湖大佬”後過的第一個生日。天快黑瞭的時候,曉聖去街上買蛋糕。在蛋糕房裡,師傅剛給曉聖做好蛋糕,一對年輕父母帶著一個跟曉聖年齡相仿的女孩進來。那女孩一眼就看中瞭曉聖的蛋糕,說:“我就要這個。”女孩的父親見他是個小孩子,就說:“你讓師傅再給你做嘛,這個是我們乖乖的瞭。”說完放下錢,拎著蛋糕就走。那女孩拉著他爸爸的手,嗲聲嗲氣地說:“爸爸真好!”又回頭沖曉聖做瞭個鬼臉。曉聖本來心裡就不舒服,看著這一傢親密的場景,更是心裡冒火。他沖上去奪過蛋糕,大聲道:“這個是老子先買瞭的!”女孩的父親見這個小孩子不但動粗,而且口帶臟話,拉過曉聖就是一記耳光,搶過蛋糕揚長而去。受瞭委屈的曉聖立馬掏出手機,打電話招來一群兄弟,跟著一傢三口攆瞭兩條街,按住那男的一陣暴打……
那天晚上,在他們租住的小旅館裡,曉聖喝醉瞭,當著“小弟”們的面號啕大哭。看“老大”哭,同病相憐的一群孩子想起自己的不幸,也陪著一起哭:“憑什麼他們就有父母疼,老子就沒人管?”
正因為都是來自單親傢庭,曉聖和手下的兄弟們有一種強烈的惺惺相惜之感。在搶來的自行車賣瞭錢之後,曉聖把錢拿出來和兄弟們一起吃喝玩樂,有時候則為他們買衣、買鞋。他們還會為團夥成員過生日,一起唱生日歌作為祝賀。這個團夥吸引瞭越來越多有著相似不幸遭遇的孩子。、
說到目前的一切不幸,曉聖表示對不起外公外婆,卻說道:“我希望我爸爸去死……
我媽也去死……”說完這話,曉聖把臉轉向瞭窗外。
當他回過臉來時,已經淚水滿眶。他說:“如果有父母愛著……”話隻說瞭一半,無論怎麼追問,他不再開口……
對於父母,這群孩子恨之切切,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他們的眷念。誰該為他們的墮落負責呢?為人父母者,當你們毀掉婚姻時,別讓你們的孩子一起毀掉。(文中未成年人姓名均使用瞭化名)
(王寶梅摘自《傢庭》第2期下半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