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18 18:02:05
下午一下班,我便早早地來到瞭幼稚園 。點點的教室我並不知道,問瞭人才找到瞭三樓。我趴在窗戶上向裡張望,見點點正蹲在教室的一角認真地擺著積木。老師見我面生,走出來問我是誰的傢長,這時,點點聽見瞭我的聲音,她轉過瞭頭,似乎不敢相信似的看著我。老師叫她的名字,她又高興又扭捏地走瞭過來,好像很不好意思。那晚文欣回來時,表情是那麼的驚喜。她問點點:“是爸爸接你回來的?”
點點看著我然後害羞地點瞭點頭說爸爸很好,那個時候我腦袋裡面徹底放空,其實我不知道我怎麼去接受這件事情,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一想到這點我就有點犯愁瞭。我不知道怎麼去接受這一件事,不知道怎麼去接受點點,但是明顯點點在這段時間相處把我當成瞭她的親爸爸。
1998年夏天,文欣經醫院檢查後,醫生告訴她可以再次懷孕瞭,她把這個消息告訴我時,我感到特別高興。文欣為瞭讓點點有心理準備,問點點是否願意再要個小妹妹或者小弟弟,點點高興地說:“願意!願意!”這時的點點,已經四歲瞭。雖然我對她的態度有所緩和,但她的身世始終是壓在我心頭的一塊大石頭。因為有我這樣一個嚴厲有加溫和太少的“父親”,她一直很乖,也很懂事,但孩子的天性總是壓抑不住的。每當她做瞭什麼不好的事情時,我就發現我很難容忍,往往會暴跳如雷、不肯原諒她。等風暴過後,我往往會感到更加的痛苦,因為我知道,我傷害的不僅是孩子,還有文欣。
這時候,我在德國學習時的導師雅克裡教授來我們系裡講學,面對雅克裡,我覺得我有瞭傾訴的欲望。之所以想對他說,一是因為他來自異邦,而且很快就會離開,不會在同事間造成是非;二是因為他充滿愛心,絲毫沒有架子,在德國時給瞭我很大的關懷和幫助。 雅克裡靜靜地聽我講完瞭所有的過程,待我平靜一些後,他把椅子拉近我,握住我的手:“陳,我想給你講一個真實的故事。”他講的是德國二戰以後的事情,一個納粹戰犯被處決瞭,他的妻子因為無法忍客群 人的羞辱,吊死在瞭自傢窗戶外面。第二天,鄰居們走瞭出來,一抬頭,就看見瞭那個可憐的女人。
窗戶開著,她兩歲大的孩子正伸出手向懸掛在窗框上的母親爬著。眼看另一場悲劇就要發生瞭,人們屏住瞭呼吸。這時,一個叫艾娜的女人不顧一切地向樓上沖去,把危在旦夕的孩子救瞭下來。她收養瞭這個孩子,而她的丈夫,是因為幫助猶太人被這個孩子的父親當街處決的。街坊鄰居們沒有人瞭解 她,甚至沒有人同意讓這個孩子留在他們的街區,他們讓她把孩子送到孤兒院去或者把孩子扔掉。艾娜不肯,便有人整日整夜地向她傢的窗戶扔穢物,辱罵她。她自己的孩子也對她不瞭解 ,他們動不動就離傢出走,還夥同同伴向母親扔石頭。可是,艾娜始終把那個孩子緊緊抱在懷裡,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是多麼漂亮啊,你是個小天使。”
漸漸地,孩子長大瞭,鄰居們的行動已經不偏激瞭,但是還是常有人叫他邪納粹,同齡的孩子都不跟他玩。他變得性格古怪,常常以破壞他人財產為樂。直到有一天他打斷瞭一個孩子的肋骨,鄰居們瞞著艾娜把他送到瞭十幾裡外的教養院。半個月後,幾乎都快發瘋的艾娜終於找回瞭孩子。當他們再一次出現在憤怒的鄰居們面前時,艾娜緊緊護著孩子,嘴裡喃喃自語:“孩子無罪。”
孩子就是在那時知道瞭自己的身世,他痛哭流涕、悔恨萬分。艾娜告訴他,最好的補償就是真心地幫助大傢。從此以後,他發奮圖強,樣樣事都做得很好。最主要的是,他變得無比地關心人。到他中學畢業時,他收到瞭這一生最好的禮物:他的鄰居們每傢都派瞭代表來觀看他的畢業典禮。
“那個孩子就是我,”雅克裡說,他的眼裡飽含著淚水,“孩子無罪。陳,你不能讓這件事毀瞭孩子,也毀瞭你自己的一生。” 雅克裡的手異常地溫暖,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所聽到的!“為瞭報答母親,在我成傢後,我收養瞭一個殺人犯的女兒。艾娜知道後非常高興。她說,所有的生命都應該得到尊重,孩子無罪。”我說不出話來。雅克裡隻有這個女兒,還有兩個兒子。在我的印象中,他們對女兒蓮娜的寵愛遠勝過兒子,而蓮娜似乎也比哥哥們對他們更親近些。
聽完這個故事之後我才意識到原來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我從來沒有把他們當成我的孩子來對待,就算是當他們是普通的小朋友我都沒有那樣善待過。孩子的出生沒有辦法選擇,如果他們能夠選擇出生在哪裡的話,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悲劇。我撫摸著點點的頭發,然後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久久不願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