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21 20:45:28
說著他們就沖上前來,一把奪過彭德懷手中的煙鬥,又去翻他旁邊的黃挎包,將裡面的紙張弄得滿地都是。
彭德懷平心靜氣地站著,靜靜地看著這些。
當晚,他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今天是1967年元旦,我的生活情況處於另一種生活環境,即被革命群眾組織揪回北京待審。時間已過去7天,還未宣佈罪名,這是我69年生活中所遇到的第一次。"
現在再一次失去瞭工作的權利,他無法忍受,決定給毛澤東寫信,反映自己的情況。
他從自己的日記本上撕下一張白紙,寫好後認真地疊成方形,放在自己的眼鏡盒裡,然後叫來哨兵,讓他替自己轉交出去。
彭德懷在信中寫道:
主席:
你命我去三線建委,除任第三副主任外,未擔任其他任何工作,辜負瞭你的期望。12月22日晚在成都被北京航空學院紅衛兵抓到該部駐成都分部。23日轉北京地質學院東方紅紅衛兵,於27日押解北京。現在被關在中央警衛部隊與紅衛兵共同看押。向你最後一次敬禮!祝你萬壽無疆!
彭德懷
一九六七年一月一日
這封信經層層轉送,最後終於到瞭周恩來的手中,周恩來在中央碰頭會上宣讀瞭這封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信。
毛澤東是否讀到過這封信呢?至今都沒有文字記載,但我們有理由相信,毛澤東最後也會看到這封信的。
這是彭德懷寫給毛澤東主席的最後一封信。信中報告瞭自己的處境,充滿著一種悲憤、痛苦與無奈,彭德懷已預感到自己在這場全民族的劫難中,很難生還,因此用瞭"向你最後一次敬禮"這樣的"絕命"之筆。
3月6日,彭德懷被轉移到北京五棵松不遠的羅道莊衛戍區幹部隊監護。
這裡管得更嚴,大門有衛兵守衛,犯人的囚室前有哨兵,更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在彭德懷的囚室裡還安排瞭一名哨兵,他的一言一行都要進行記錄。
看著四周的環境,彭德懷自言自語地說:"我知道這裡不是營房,是班房……我在這裡是坐監獄。"
哨兵見他嘴裡不停地說話,就過來幹涉。
彭德懷對著哨兵拍腿感嘆道:"今年我已經被撤職八年瞭,這八年白白地浪費過去瞭!"
八年,一個抗日戰爭都打勝利瞭,可抗日戰爭中曾立下不朽戰功的一員虎將--彭德懷的問題一直都未能解決。
冬天將至,彭德懷卻隻有一件破棉襖,一條破棉褲,身上沒有換洗的衣服。一個70歲的老人,隻得讓哨兵給借來針線,然後戴著老花鏡一針一針地自己縫補。由於囚室裡光線不好,手時常被針刺出瞭血,他放在嘴裡吸一吸,又開始自己縫補起來。
4月1日,彭德懷實在憋不住瞭,他借著囚室小窗透進來的亮光,再次給毛澤東寫信,這封信寫得很長,在信中他詳細地談到瞭自己被抓來北京的經過。對於當時報紙上不斷批判他在西南大三線搞翻案活動,收買人心,妄圖兵變等誹謗,都進行瞭一一的駁斥。
即將寫完的時候,他站起來,抬頭看瞭看囚室上面的那隻小窗,一棵小樹青綠的樹枝在外面被風吹得不停地搖動著,上面有幾隻麻雀在不停地跳躍。而他自己卻猶如一隻猛虎,被無辜地囚於籠中,心中隻覺得一陣淒涼。
他在這封信的最後這樣寫道:"……我到西南頭7個月,大約走瞭20個縣市,15個工礦企業、區(雲南還未去),目的是想收集一些材料,作些研究,增加自己這方面一些知識和提供領導參考,並無其他意圖。"
彭德懷啊,你為什麼還要如此執著和固執呢?頭一封信發出去數月瞭,未能等到回信,現在你又再次寫信,懷著善良而美好的意願等待著,你竟是這樣的坦誠,如此的忠貞,隻有那位公正無私的歷史老人知道你的心。
信發出去後,仍然是石沉大海。
按說,此時彭德懷應該明白過來,不會再寫信瞭吧。可要是那樣,這個人就不是彭德懷瞭。
在交出信件後的二十天裡,彭德懷同過去一樣,仍然癡情地盼望著回信,他常常站起來,獨自看著窗外那棵樹上搖動著的樹葉,呆呆地發愣。
二十天後的4月20日,彭德懷再次提筆,不過這次他不是給毛澤東寫信,而是給周恩來寫信。
彭德懷明白,他的問題早已通瞭天,並不是周恩來所能解決得瞭的。他寫給周恩來的這封信與之前寫給毛澤東的信完全不同,在這封信裡沒有一點談到個人的事情,更沒有談自己此時此刻所受的苦難,而是向周恩來匯報他在三線建設中所看到和擔心的一些具體工作,特別是四川石棉礦的礦渣被任意地堆放在大渡河兩岸,被河水長年沖擊,流失嚴重,為此他過去曾向西南局的領導同志做過匯報,但一直未能引起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