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1 23:10:43
胡耀邦逝世前後十天到底發生瞭哪些大小事件?胡耀邦的妻子、女兒、醫生以及時任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臺長楊正泉或接受采訪,或寫下回憶錄,留下瞭這段令人懷念的歷史。這些文字回憶瞭1989年4月8日至4月22日胡耀邦逝世前後的約十天的事情,包括發病、搶救、播發訃告、開追悼會的過程。此外,還包括喬石送別骨灰、溫傢寶扶靈、胡耀邦安葬共青城的最後結果。
兒女之情——跨越太平洋的焦慮
我在1989年3月3日抵達美國西北部的海濱城市西雅圖,如約到健康和醫療服務中心進修。當地時間4月7日晚上,我忽然心緒煩亂,坐在宿舍裡讀不下書,跑到起居室看不進電視和報紙;走進地下室的琴房,將一首首鋼琴曲彈得雜亂無章;轉到湖邊散步,又感覺渾身倦怠……整個晚上都坐臥不安,神不守舍,惶惶然似不可終日。
當我神情恍惚地回到自己住的房間,進屋還沒坐下,電話就響瞭。我愛人操著盡可能平靜的語調從太平洋彼岸告訴我:“爸爸病瞭,現住在北京醫院。”我馬上截住他的話,急切地問:“是心臟病嗎?是不是需要我馬上回去?”他沒有正面回答我,隻是說:“現在平穩多瞭,媽媽說,要你相信組織上會安排好父親的醫療,好好學習,不要急著回來。”
或許是怕我再追問下去,他匆匆掛斷瞭電話。我手裡拿著聽筒,站著發呆,直到隔壁一位嬤嬤的掛鐘敲瞭11響,我才從木然中清醒過來,放下電話,急匆匆提筆給傢裡寫信。我趴在臺燈下一口氣寫瞭四五張紙,直到夜深人靜。我提醒傢裡人要嚴格遵守醫囑,謝絕任何探視,並根據學過的知識以及對父親的瞭解,提出瞭五個方面的註意事項,以保證配合治療,早日痊愈。
第二天一早傢信發出後,我的情緒突然如這幽靜的修道院般平靜下來。那是西雅圖一個景色秀麗的日暮時分,為瞭緩解一天學習的緊張,我像往常一樣,飯後沿著湖畔散步。可是走著走著,那似曾相識的煩躁不安,竟鬼使神差地又出現瞭。
我兩腿酸軟,順勢坐在草地上,淚水泉湧般奪眶而出。直到夜幕降臨,好容易平靜下來,剛回到宿舍,我愛人的電話又來瞭。他急火火地說:“媽媽要你馬上趕回來!”當時正是晚上9點多鐘,後來我換算瞭一下西雅圖與北京的時差,那會兒正是父親的心臟猝然停止跳動的時候。
父親的臥室仍保留原來的樣子
回到北京,我才搞清父親從發病到病逝的全過程。3月下旬,父親從南寧返京參加六屆人大五次會議。許多人都知道瞭他在湖南生病的事,而且註意到他很消瘦。因得知一些本已脫貧的地區近期又有吃不上飯的情況,父親心情一直不好。他常常鬱鬱寡歡地幾天都不說什麼話,不是悶頭看書,就是默默無言地在走廊裡散步;每頓飯都隻是隨便扒上幾口。
4月7日晚,父親有些不舒服,中央政治局的會議通知送來時,母親勸他不要去瞭,可是父親還是拔出筆來,一聲不響地在會議通知單“到會”一欄裡打瞭個鉤。這次政治局擴大會議是為即將召開的黨的十三屆四中全會討論和通過《關於發展和改革中國教育的決定》做準備。這篇《決定》是由國傢教育委員會起草的。因為前不久鄧小平在接見烏幹達總統時談到“中國的最大失誤在教育”,他曾多次談到過類似的意見。
父親那間隻有十幾平方米的小臥室,至今還保持著他離去時的樣子。他臨走前換下來的那件已經洗得褪瞭色的中山裝,隨意地搭在床頭上;單人木板床上鋪的還是那床打著補丁的褥子,擺的還是那隻破背心縫成的填滿舊棉絮的枕頭;曾照亮瞭他許多個夜晚的青瓷座臺燈,依舊獨立在床頭櫃上,碰裂的燈口處還纏著很久以前纏上的膠佈;臨窗的寫字臺上,三部電話機旁那隻70年代初生產的鐵質臺歷,日期靜止在他離傢的日子———1989年4月8日;寫字臺的另一端,是那部他生前讀過的最後一本書《周恩來傳》,書上壓著一副老花眼鏡,書邊擱著他常用的咖啡瓶替代的茶杯;緊貼東墻的那排書櫃裡,和各種工具書、傳記、回憶錄擺放在一起的,是他親手逐冊編號的40多本讀書筆記;報紙筐最上面的那一摞報紙,是他參加政治局會議那天清晨看過的單面印刷的《人民日報》清樣……直到今天,一走進這間臥室,我仍能感受到父親的存在,總覺得他沒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