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3 13:45:16
文/廖鐸唐太宗說:“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我一直深以為然。人類文明誕生數十萬年,科技和工具不斷的變化,但是有一個永恒不變的東西,那就是任性。我始終認為.,三國時期的諸葛亮,不僅是一位傑出的政治傢,更是一名出色的說服大師,從他遊說孫權,促成孫劉聯盟的事實可見一斑。
關於諸葛亮遊說孫權這一段,二十四史之一的《三國志》並無太多筆墨,僅五百字左右。反觀小說《三國演義》,濃墨重彩地述說一番,裡面雖不免有很多杜撰的情節,但竊以為,若對人性的把握合情合理,即使是野史乃至小說,也並妨礙我們對其意義的借鑒。
話說當時曹操新滅袁紹,對劉備大軍壓境。先主和丞相促膝而談,諸葛亮指出“曹操勢大,急難抵敵,不如往投東吳孫權,以為應援。使南北相持,吾等於中取利,有何不可?”劉備亦是明白人,一語中的,問:“江東人物極多,必有運謀,安肯相客耶?”,至此,孔明表現瞭他作為一名說服大師的敏銳眼光,他認為,要對孫權集團進行遊說,必須在其中找出一個內應。這也是群體說服和個體說服的最大不同。大多數時候,一個群體中有不同的聲音,利用好群體中與己方觀點相近者,以達成收集信息、並能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的目的,無疑是知已知彼、借力使力的最好手段。
而魯肅的到來,給諸葛亮提供瞭這個機會。魯肅在江動集團不僅是主戰派,更是能直接和孫權對話的成員,還深得孫權信任。諸葛亮抓住時機,通過和魯肅的交談探明瞭他的心跡。但這隻是第一步而已。
群體說服的第二步便是要分清主次,把好鋼用在刀刃上。諸葛亮深知,江動集團雖然主降派居多,但這些人絕對不是遊說的重點,因為集團董事長孫權一直猶豫,他才是拍板的唯一人選。 這個策略也完美詮釋瞭《三國演義》中孔明舌戰群儒的高效率表現,除瞭應付張昭用瞭三句話,其他人等均被丞相一句話搞定,其場面被渲染地極具火藥味。有人擔心諸葛亮此舉會招致江東集團的反感,使得遊說失敗。恰恰相反,我覺得丞相此舉可謂高明至極。他之所以敢鋒芒畢露,是因為他已經對孫權的心理狀態揣測的十分透徹。這就是說服之道的又一大要點:評估被說服對手的心理狀態。
早在來到江東之前,孔明已然明白,孫權對是戰是降猶豫不決,但可以說,孫權內心的天平可能更傾斜於主戰。原因有兩點:一、曹操言“生子當如孫仲謀”,對於年少成名的孫權來說,他必定胸懷大志,豈可輕易屈從他人;二、孫權在江動集團主降派居多的情況下,竟遲遲未下決斷,甚至派遣魯肅這個主戰派私下秘密會見劉備集團。對年僅二十五歲的孫權來說,無論戰還是降,此時他最需要的是一個能快速整頓人心,處理局面的人。因為從一個集團的角度來看,人心的浮動、遲遲沒有決斷往往更為可怕。正是看準瞭這一點,諸葛亮才會在舌戰群儒時毫無顧忌,一改往日謹慎沉穩的作風。他要讓孫權明白,盛名之下無虛士,我諸葛亮就是你孫權最需要的那個強力外援。
我們不難設想,早在孔明到來之前,江東集團內部已經開過不知多少次會議,會場上大臣們各抒己見,唇槍舌戰,互不相服,即使是孫權也無法以自己董事長的身份強行壓制大傢的言論。然而孔明到來後做到瞭這點,姑且不論那些反對者是否心服,但在這個跟時間賽跑的當口,對年輕的孫權的來說,他隻要一個暫時的口頭上和名義上的勝利即可,因為這起碼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和劉備集團溝通策略的理由。同時,對諸葛亮來說,這才剛剛獲得瞭和江東集團拍板人交流的機會而已。對於一個高明的說服大師,必須能在談話開始就找準雙方的感情共通點,用簡短的話贏得對方內心的認同。
諸葛亮此時直入主題,指出“若能以吳、越之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與之絕;若不能,何不從眾謀士之論,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又告誡孫權“將軍外托服從之名,內懷疑貳之見,事急而不斷,禍至無日矣!”孫權果然按捺不住,反問劉備為何不降。諸葛亮見時機成熟,順勢打出一張至關重要的感情牌。他以漢初時田橫守義不辱的事為引,指出劉備雖然天命不濟,一直顛沛流離,但為瞭漢室,為瞭跟隨自己的人們,始終堅持不懈。諸葛亮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大義凜然。此時,在孫權的心中必定聯想到瞭他早逝的父兄:“想當年,父兄也是何等奔波,何等操勞!父親孫堅任長沙太守,與諸侯一起討伐董卓,他身先士卒,每每其他諸侯按兵不動、徘徊不前的時候,他始終率領江東子弟走在最前面;哥哥孫策從袁術處脫離後,僅靠最初的幾百騎,數年內在江東南征北討,舍生忘死,才把分崩離析的江東集團重新整頓起來。可恨天不假年,父親大哥先後被賊人暗害,我是多麼想讓他們看看,我沒有讓他們失望!”可以想見,年輕的孫權從即位起,內心滿是父兄的身影。此刻諸葛亮對劉備的烘托,恰恰看準瞭人性,深深觸動瞭孫權內心最柔軟也是最堅毅的地方。我想此時的孫權,必然升起瞭守護父兄事業的極大決心。但也正如此,孫權即羞且惱,羞愧自己忘記瞭父兄的初衷,在戰降之間猶豫不決;惱怒孔明不識時務,直言相激,讓他下不來臺面。於是乎孫權“勃然變色,拂衣而起,退入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