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5 22:26:28
電話是第一個進入私人空間的遠程交流工具。有瞭電話,個人的精力和註意力更是不再由自己 控制,時常要受到陌生人的打擾或支配。讓當時的人們不安的是,電話似乎造成瞭一種時間上的警覺性和緊張感。無論在商業、愛情或者其他形式的社會交往中,我們都需要並且期待立刻的結果。
電視的罪名是用消極的快感毒害大眾的心智,它帶給人類的是支離破碎的時間和被隔離的註意力。
可見,今天針對互聯網的種種指責原來都不新鮮。
數千年來,人們不斷發明新的工具感知世界,表達自我,並與外界交流。與此同時,工具也在改變我們的心智和生活方式。每一次新舊工具的交替之際,都會引發對於人類道德與心智的憂慮。
如果說這個時代與過去相比到底有什麼不同,大概是工具的無所不在,如影隨形。辦公室裡的計算機,臥室裡的黑莓,沙發上的iPad,客廳裡的 Xbox,咖啡館的WiFi,人與外界的每一次交互,幾乎都要借助於工具。作為代價,我們的時間、空間、知識、註意力、心智都被一點點切割成碎片——即時通信工具切割瞭時間;搜索引擎使知識碎片化瞭;社會化網站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碎片化瞭。
Boing Boing的主編科利·多克托羅曾經說過,一個典型的電子屏幕是一個“幹擾技術的生態系統”。
在《少數派報告》裡,湯姆·克魯斯站在一排屏幕前,在無數信息流中捕捉自己要的信息,揮斥方遒,就像一個交響樂指揮傢。但現實恰恰相反,很多時候是我們被信息牽著鼻子走。
1971年,經濟學傢赫伯特·西蒙(Herbert A. Simon)就對現代人的註意力匱乏癥做出瞭最好的診斷:信息消耗的是接收者的註意力。因此,信息的聚斂必然意味著註意力匱乏。
如果信息有意識,一定驚訝於人類註意力或意志力的脆弱性,脆弱到一點點誘惑都難以抗拒。這很容易理解,互聯網時代,信息呈指數級爆炸,但人腦卻沒有——人類大腦每秒鐘隻能處理110字節的信息,一生也不過1730億個字節。
仔細分析互聯網時代大大小小的工具,你會發現,它們幾乎都是沖著爭奪人的註意力而設計的,對人的心智弱點瞭如指掌。其背後既有商業意志,也有技術本身的邏輯。
很早以前就有人說,信息想要免費。這是因為人都喜歡免費的東西,用“免費”換眼球,成瞭互聯網文化的基本規則。Google、 Facebook、Twitter都已經找到各自的方法,對我們的“註意力”進行商業化和資本化,他們從中受益最多。很顯然,對他們來說,我們的眼球,而 不是心智,是首要的興趣。
我們的大腦最受不瞭新鮮的誘惑,當我們期待某種新東西,或者有意外發現時,都會激活大腦中的多巴胺獎賞系 統。所以,我們每次上網平均要打開8個 窗口,平均每隔25秒鐘要從一個鏈接跳到另一個鏈接,Google的算法再強大,我們仍然懷疑會有更好的新信息躲在某個角落,隻等自己的鼠標輕輕一點。
RSS訂閱的本意是通過“聚合”簡化我們的生活,按興趣訂閱,獲得對信息的主動權。可惜人都是貪多嚼不爛的動物。我的Google Reader每天新增數千條信息,幾天不讀,就累積到數萬條。如果再將朋友共享的訂閱算上,就更加可怕。這些東西,不讀則已,一旦開始閱讀,就會有強迫 癥,非得全部讀完不可——已經投入那麼多時間,如果錯過真正有價值的內容,豈不可惜?
“郵件控”們被一種“隨機性獎賞”的心理機制挾制著。他們懷著一個賭鬼死守老虎機的心情,一天刷新郵箱數十次,因為在打開和閱讀一封郵件之前,你永遠不知道它是否重要。
我們的大腦沒有耐心,所以Twitter才會如此流行,我們希望第一時間知道所有事情,速度越快越好,內容越短越好。越來越多類似於 Twitter的即時協作軟件被制造出來,比如最近大受追捧的Quora,你可以利用社交網站的人脈,在最短的時間內為自己的問題找到答案。
有一些幹擾看似難以拒絕,因為它們是關於人與人之間關系的,附著瞭情感的信息,比如戀人的短信,MSN的問候,開心網上的老友留言。
黑莓讓一個平庸的小職員感覺像CEO,這個世界缺瞭他就無法運轉。你再看一個人玩新買的iPad,從他手指的動作,臉上的表情,你會覺得那絕對不是一個人與一本書的關系,甚至不是一個人與一個機器的關系,而是一個人與一個寵物的關系。
這些東西讓你感覺活著,感覺自己很重要。你想要連接,連接,連接。到瞭極端,我們就連接過頭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