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舊事

2016-08-08 22:57:29

文/樂不思蜀黍

舊城無新事,人們的消磨時光,就是和自己打謎語。

舊城的舊,和樓墻瓦礫的斑駁無關,也不是街頭巷尾的幽幽荒草,它是嵌入骨子裡的灰色記憶。整座城市的人、馬、車都陷進去,深深地抹下陰影,扣在腰間,栓在腳上。

離嶢城,妥當而貼切。城北一行高聳交疊的山把本就禁閉的通道封死,南面一望無際的大海浩浩蕩蕩,從始至今也沒見取經的帆船由天際駛來。那時國傢為瞭擴大版圖,派遣一列四千左右的隊伍向南勘察,翻過崇山峻嶺安營紮寨,但再也沒能翻回去。人們太累瞭,累的用盡瞭全部的補給品,而探險傢骨子裡的自由勇敢也被磨滅。這裡物資匱乏,這列人利用自己的才智搭房建屋,發揮想象制造出一切用於日常生活的物品,也時刻等待著國傢的召喚,這一年,是1910年。

起初的日子平淡而滿懷憧憬,從山那頭延留的習慣總是難以消磨。內陸人以雜糧為生,幹旱的地理環境把再俊的夥子都打磨的皮糙肉厚,他們自詡為斯巴達的後世,也盡是版圖擴張的產物。但那是30世紀前的事情瞭,後來馬其頓的崛起也把一片天地攪得翻覆。內陸南境的崎嶇不可多數,往北就不一樣瞭,廣闊無垠的大平原,稍有起伏的丘陵,一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都在這片土地孕育。人們習慣也適應瞭與生俱來的地理優勢,每日耕作,勞務,不亦樂乎,也完全不像斯巴達的血統。

和如今的州縣市不同,那時的區域劃定並不明確,以山為區,以水為界。內陸無山,水源也屈指可數,劃分界定的任務久而久之便荒廢瞭,人們都習慣把山南未開荒的一切稱為南城,而內陸的浩大則叫作北國,合起來拼成一個國傢。但莫名其妙,這裡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婚姻破裂且主動提出離婚者將被派遣調至南城,終身不許回頭。人們是這麼推敲的,既能通過遠行排解心中的苦悶,也避免瞭每日抬頭碰見舊愛的尷尬,更是重獲自由與新生。當然這些隻是說辭,南城的荒廢和不可預測可想而知。這是離嶢建立前的規定,這也真是條莫名其妙的規定,之前的人去哪瞭盡然不知,他們是否真去瞭南城也不得知曉,可離嶢隻有一個。

離嶢真不一樣,它真是勘探造國的產物。北國突發奇想決定不讓南城在一堆毫無管制的離人手裡荒廢,而這列浩蕩四千的隊伍多是思鄉的種兒,卻也背負著南城人同等的待遇。國傢可別忘瞭這列隊伍的初衷,更別把他們當成斯巴達底下的奴隸,不管不顧。

環顧1910年的離嶢,海風吹拂下的眼前全然卻是淒涼。山腳與海岸線間不到半天的徒步抵達,幾棵說不上名的樹木橫七豎八立著,幾塊巨石也參差不齊地堆積聚攏,千萬年的海龜聳拉著腦袋趴在岸邊,不知死活。左右望去倒是開闊,冗長的海岸線綿綿伸向兩端,沒有部族,沒有任何人工的痕跡,真是開荒來著。隊列裡有人攜帶著先輩流傳的手冊,開卷寫道:南城變幻莫測,隨心轉,隨意搖,一人一小城,一城一世界。再往後翻,又詳細記錄瞭各人的具體事例:起初悲苦交戚,味如嚼蠟,迷迷糊糊大抵兩月,漸由悲轉恨,掏心底,挖心窩,寥寥數月,渾然不知舊事,可謂新生。或者寫著,淡然揮袖,隻道枉此前生,欣喜拋卻雜陳,另覓佳境。兩種截然不同的心境讓探險傢們左右為難,該喜該悲,面面相覷,誰也不懂。

漸漸地,背後的山麓愈發黯淡,呆滯的目光望向不遠處光禿禿的山頂,從早到晚,坐著站著,完全成瞭填滿饑餓的生活習慣。有人真想往回走瞭,可這蒼惶穹頂簡直就是一面緊扣鎖鏈的大門,任其翻爬滾打,終究連門面都沒摸著。來時所向披靡的通途,如今竟毫無手策,真是座匪夷所思的山麓。

既然這樣,我們就好好活下去,活是為瞭再次投入北國的懷抱,更是別讓自己在渾噩如淖的日子裡肝腸寸斷。勘探造國的初衷已在無形中消乏磨滅,取而代之的這股新力量咬在齒間,抿在唇間。

山腳的碎石和雜木參差羅立著,隊列裡的石匠和伐木工這時便有瞭活計。他們拎上手裡的錘子斧子,看準量好瞭心中確認的位置,猛一聲劈下去,硬邦邦地鑿下去,噼裡啪啦霎眼電光火石。孔武有力的漢子從海邊挑來潤稠的濕泥,和上細碎的石礫,在背風靠山的陰涼處堆出四面穩紮厚實的泥墻。這時把原先釘構好的長木板鋪成房頂,挑一處圓木架成房梁,拼拼湊湊一面木門掩著空出的泥墻口,一座簡單的土屋就這樣大體落成瞭。一傳十,十傳百,吆喝的口號喊起來,揮力灑汗,陸陸續續更多的土屋築建起來,方方正正,排列的緊湊而工整。在沒有磚瓦修葺的原始境地裡,大腦便成瞭開發一切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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