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懂秋光

文/阡芊

母親節剛過，產後上班第五天。剛剛給領導寫完冗冗繁繁的發言稿，心情略有煩躁。被大塊的不知道從何下手的工作壓抑瞭一天，突然很想寫寫那些有些細碎的生產記憶。

7個月的假期，經歷生產的巨痛和產後無盡的苦痛，再坐到辦公室裡，心境有瞭很大的不同，如同我無法復舊的身材。我開始時時刻刻記掛傢裡的小寶有沒有按時吃水果，有沒有按時拉臭臭，記掛在傢帶孩子的母親有沒有被累得腰疼。不知道以前是忽略瞭還是母親這一年老得快，她的眼皮松弛得很像姥姥瞭，垂下來像兩個掏空的袋子，眼睛被粗礪的生活磨得再無光彩，像一池渾濁的水。某一天我突然靜靜地註視她的眼睛時，覺得心裡有些堵，直接把眼淚憋到眼眶裡瞭。從我懷孕到生產，這一年母親太累太累瞭，她為我付出瞭比很多母親都多得多。我不願意去回想那些細節，怕一想就會落淚。有瞭女兒我對母親的心境理解得更深刻瞭，這是任何一個父親不可能體會和理解的。我不是一個好女兒，希望我能做個好母親。

我的妊娠期相當的坎坷，初期巨大的妊娠反應幾乎快要把我折磨瘋瞭，連續一個月失眠、嘔吐、劇烈的頭痛和反流性食道炎......一個月體重急劇下降瞭二十五斤；五個月後開始出現呼吸困難，幾乎每天早晚都會有窒息性頭暈，走路連100米都走不到，暈倒更是傢常便飯；7個月開始出現假性宮縮過頻，為瞭防止早產馬上入院，每天輸液十二個小時，其他時間也必須臥床，輸液的連鎖反應就是渾身無力，我每天連拿勺子吃飯的力氣都沒有，用吸管喝水都要喝幾口休息一會。那段時間孩子爸爸還在外地做項目，白天很少有時間打電話給我，經常晚上很晚的時候打來電話，說不到兩句就累得呼呼睡著瞭，連安慰我的時間都沒有。終於熬到足月生產，在寶貝呱呱墜地的那一刻，我壓抑瞭280天的痛楚和無助如泄洪般頃刻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生產後的通病，生完孩子以後，我的生活幾乎一片空白瞭，工作、老公、形象甚至疾痛，一切都不在我的視線之內，我的所有精力都聚焦在孩子身上，她的每一個毛孔，她的每一根乳發，她頭骨的形狀，她大腿的紋路……產後清宮導致的宮腔感染遲遲沒有痊愈，腹痛經常會半夜把我叫醒，每次醒來我都下決心明天就給孩子斷乳然後治病，但第二天早晨小寶抱著我的被角，用無比清澈的瞳仁註視著我的時候，我又會再次下定決心要喂到自然離乳，就算少活十年都行。孩子爸爸對我的評價是嚴重的性格缺陷：優柔寡斷、反復無常；雖是這樣評價，可是每每我問他到底是斷乳治病還是堅持哺乳，他都沉默不答，大概也是心疼我們母女倆而無法做決定。

孩子的小名叫平果。從懷孕四十幾天起，全傢就召開瞭無數次傢庭會議，歷時半年之久，討論這個神聖的名字，在我即將臨盆的時候才最終定瞭下來。從成千上百個或土或洋、或文雅或通俗的名字裡，最後敲定瞭這一個，一是朗朗上口，二是頗有寓意，既有平安的希冀在裡面，又因為多年以前，孩子爸爸當時送給我的第一份定情禮物就是蘋果。最近我跟孩子爸爸還時常討論，如果將來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小名叫楊桃還是菠蘿蜜好聽，盡管我現在的身體已經差到再要一個孩子幾乎是奢望。孩子的大名，倒是我一力包辦的，臨產前兩個月，我每天都要看幾個小時的古詩詞，最後鐘情《小雅·湛露》中的“令儀”，孔祥熙的長女也用瞭這兩個字。我並沒有想讓她一生有多麼矚目如何精彩，隻是希望她凡事能如願，一生平平淡淡寵辱不驚。

七個月假期一晃即過，心裡念的嘴邊掛的已然不同。生過養過才有資格說你真正懂得瞭“母親”的含義，孕育一個生命對每一個母親來說，既是一場浩劫，亦是一次重生。無論經歷多少苦難，永遠別對母親和孩子說你堅持不下去瞭，在他們心中，你是唯一屹然不倒的依靠。

點評：偉大的哺育不僅來自本能，更在用心的地陪伴，相互成長，得到彼此。

小雅•湛露
湛湛露斯，匪陽不晞。厭厭夜飲，不醉無歸。
湛湛露斯，在彼豐草。厭厭夜飲，在宗載考。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顯允君子，莫不令德。
其桐其椅，其實離離。豈弟君子，莫不令儀。

譯文:
濃濃的夜露呀，不見朝陽決不蒸發。和樂的夜飲呀，不到大醉決不回傢！
濃濃的夜露呀，沾在那繁茂芳草。和樂的夜飲呀，宗廟裡洋溢著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