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9 21:42:02
文/sunflower
車窗外,沿著深南大道,勒杜鵑一路盛開,姹紫嫣紅。紫荊花清新的粉色花瓣似夢一般團團簇簇。風鈴木花開成片,如同畫集裡的燦爛千陽。即將建成的平安大廈聳入雲端,彰顯著實力與財富。看著這個幹凈整潔,一步一景的南方都市,我有點發呆。
在發呆的當口,我想起瞭昨夜的夢,夢裡媽媽和我在包餃子,她說:我最好的年紀都已經過去瞭。
夢中竟是臨走前一天和媽媽一起包餃子的情形。
臨走那天,天還沒亮,傢人都起床瞭。我走下樓,到得院子裡,風呼呼的,挺冷。還好沒有下雨呢,我暗自慶幸。媽媽煮瞭餃子催我吃,我很少這麼早吃飯,沒什麼胃口。媽媽放瞭碟醋,我默默的吃瞭大半碗。
一切收拾停當,我在車前站定。想好好擁抱下媽媽。就在此時,天忽然下起雨來,噼啪作響。媽媽說:“我就說,你每次走,都要下雨,也不知道跟雨怎麼那麼有緣分?”我定睛一看,媽媽頭發上有兩顆像粗鹽一樣的晶體。於是便笑著攬住她的肩膀往屋簷下走去,說:“媽,這次不是雨,你看這是雪,你趕緊進屋吧!”這當口,爸爸已經換好雨衣,說:“趕緊走吧,不然等會路滑。”
我上瞭車,隔著半明半暗的雪幕,朝媽媽揮手。媽媽站在屋簷下,一個人,袖著手。風吹得她的頭發有些凌亂。我笑著,她也笑著。直到她有些孤單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界,想著她血壓有點高,我有些不放心,鼻子一酸,像有雪花飄進眼裡,瞬間融化,化成一汪泉水。
不由得有些心塞。她培養我讀書,長大後我走瞭,留給她的是日復一日的孤獨與想念。我一個人獨自行走,於她也是無限擔憂的吧。何如當初不讀書,嫁與鄰傢子,生個孩子常在她跟前,承歡膝下?然而,生活不是小學時候的作業,可以用橡皮擦去痕跡,重新寫上。生活恰如油畫一般,你一遍遍塗上油彩,一筆一觸都源自心裡所想的構圖,那才能稱為你滿意的畫作,無法更改。念及此處,怔怔然有些心驚,原來我已走的那麼遠,一回首已是不見來時的路瞭。那個捧一本書就是整個世界的女孩,那個舍不得女兒幹活而獨自忙碌的媽媽,都在流年裡改變瞭。
回憶總是薄霧清涼,柳樹剛發嫩芽,羊腸小道,萬籟俱寂唯有鳥鳴。而眼前景致是春花爛漫,樹木鬱鬱蔥蔥,康莊大道,車水馬龍不得清靜。在這樣錯亂的對比裡,我思緒翻飛,想起夢裡媽媽的話,她最好的年紀,是什麼時候呢?那應當是她三十幾歲時候吧。那時候她的孩子已經長大,學習用功,不用操心,她自己也年富力強。
記得彼時剛上初中的我已開始住校,學校是鄉村中學,物質貧乏,隻提供饅頭和粥。爸媽他們常年不在傢,是以我常沒有菜吃。每日裡能有咸菜也就算滿足瞭。
有一日,下課期間同學喊我:大門那裡有人找你。我奔過去,一看,竟然是媽媽。她穿著已洗的有些泛白的碎花連衣裙,頭發剪短瞭。估摸是昨天才到傢的,看起來有些疲憊,大約是坐瞭太久車的緣故。她見我來,笑逐顏開,伸出手來握住我的,說:“馬上又要上課瞭,我就不進去瞭。這是菜,你拿著。”那一包菜放在我手裡,沉甸甸的。
我覺得很幸福,有點想笑又想哭。
又有一次,下課的時候,我依然坐在桌邊看書,卻感覺到門口有視線灼灼的看著我。我抬頭望出去,看見是媽媽。彼時我騰的站起來,不由自主的喊道:媽,你啥時候回來的。我冒冒失失的說完這句話,尚不自知。但是同學們哄堂大笑,更有愛逗樂的同學因此笑我很久。
上瞭高中後,這種聚少離多更為嚴重,一般半年或者一年僅見一次吧。那時候也沒有手機,也很少和他們聯系。學習的重壓使得我像一棵悶在屋裡的小樹,不知墻外春幾許,風暖嗎,陽光明媚嗎?
有一天我課間休息時居然睡著瞭,還夢見瞭媽媽,此後兩節課便一直心緒不寧。那天中午放學時,我正往大門口走,卻被人急急地一把拉住手。我一看,頓時怔住,是媽媽。她的手溫暖而幹燥,握著我冰冰涼涼的手掌。這種重新獲得熱源的感覺,像樹木從大地裡汲取養分,像綠葉從陽光裡獲取能量,久違瞭。我似乎那時候才看到春天的腳步,像枝頭雀躍的小鳥一樣一路不停和她說話。
後來我想,媽媽她不知道我的班級,隻能等在校門口,在人頭攢動的長河裡,找出她的女兒。那是怎樣目不轉睛的搜尋呢?所謂的望眼欲穿也不過如此吧。而我的那個夢是怎麼來的呢?是我心裡的過於想念,還是她焦急的等待在呼喚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