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21 20:24:16
1911年秋天的一個夜晚
1911年10月10日,武漢特有的酷熱已經結束。涼風在太陽落山後,可以把江城的夜晚吹透。這個季節是武漢很為舒服的日子。秋天踏著它的步子一天天朝深處走去,天色也比以往要黑得早瞭一些。這一天,直到太陽下山,都沒有顯示出它的特別意義,甚至沒有人能想到這天會對幾千年的中國歷史產生些什麼。
駐紮在武昌紫陽湖與右旗附近的工程兵第八營表面上看過去,靜悄悄的,但是一股巨大的騷動不安的暗潮卻在湧動著。這是一支負責守衛楚望臺清軍軍械庫的部隊。晚上7點鐘的頭道名點過之後,排長陶啟勝查哨,發現許多人都不在房間,又見兩個兵士金兆龍和程正瀛正忙著擦槍。陶啟勝覺得不大對勁,於是叫瞭兩個護兵意欲對金兆龍進行下槍並捆綁。金兆龍見事不好,大叫一聲:“眾同志不動手更待何時!”
這是一聲驚天劈地的叫喊,它像一根火柴,呼一下燃起瞭四周早已灑滿汽油的柴火。他的話音未落,程正瀛舉起槍托猛擊陶啟勝的頭。驀然間被士兵揍打的陶啟勝嚇得拔腳欲跑。程正瀛不知道陶啟勝逃跑掉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於是端槍射擊。
砰!就隻這麼一聲,寂靜的夜空被劃破,聲音響徹雲霄。
這粒子彈擊中瞭陶啟勝的腰部。但它的結果絕不僅僅如此。
穿越瞭陶啟勝身體的子彈,一直朝著逝去歲月疾行。它高速而有力,帶著千千萬萬中國人的願望,瞬間洞透瞭幾千年的中國歷史,讓帝王時代有如多米諾骨牌,從清朝一直倒至大秦王朝。中國歷史因瞭它的橫空出現戛然斷裂,新紀元的曙光便隨著子彈的落地而冉冉升起。
槍聲過後,沸騰的聲音立即在武昌城裡響起。蛇山的炮聲也從夜半轟然到天明。
第二天的武昌城裡便插上瞭紅旗。滿街老百姓都在奔走。他們從四面八方雲集到咨議局門口。他們知道瞭一件大事:革命瞭。
革命的故事要從頭說起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六君子引頸就義。他們以自己的鮮血喚醒瞭一大批中國有志之士為國求變的良知。1900年初春,與戊戌六君子譚嗣同有著“瀏陽雙傑”之稱的湖南人唐才常建立瞭自立會,並在漢口成立瞭自立軍。這年的夏天,自立軍擬定瞭詳細的行動方案,聚集瞭十幾萬人,意欲以漢口為中心,五路並舉,以成大業。
這是一次介於戊戌變法和武昌起義之間的革命。他們的思路與戊戌變法的思路是一路延續下來的。他們反對慈禧而力保光緒,他們主張改良而反對革命。結果,正當他們彎弓待發之際,原與自立軍默契相處的張之洞審時度勢,突然反目,一夜之間,長江兩岸陷入白色恐怖。自立軍的主要領導唐才常等人亦在漢口的寶順裡和李慎德堂被抓獲。第二天晚上便在武昌紫陽湖畔就義。譚嗣同曾在戊戌變法失敗後,被抓入獄,他在獄中墻壁上題下絕命詩。詩雲:“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唐才常則在引頸就義時亦口占二絕。詩雲:“慷慨臨刑真快事,英雄結局總如斯!” 唐才常之死距譚嗣同之死不過兩年。“瀏陽雙傑”的鮮血在革命前夜已然流盡,但卻滋潤瞭更多的革命種子。這些種子在武漢的土壤上四下裡發芽。
此時的武漢,張之洞的開放、洋務運動的發展、工商業的興旺、教育業的崛起,為新興的資產階級提供瞭很好的基礎。尤其是對留學生的派遣,直接對中國的革命產生巨大的影響。雖然張之洞們派留學生走出國門,是為瞭讓他們回國後繼續辦洋務並成為清王朝的棟梁之材。但出發點和目的地之間產生瞭莫大的誤差。在海外接受瞭資本主義思想影響的留學生們,成瞭推翻舊體制最強有力的掘墓者。
1903年,從日本回來的吳祿貞在武昌花園山借孫茂森花園之李廉方寓所,邀上一些歸國留學生及本地學生,進行聚會,宣傳反清革命思想。雖然尚未形成正式的組織,卻實實在在地點燃瞭那些深埋在地下的火種。
1904年,武漢成立瞭它的第一個革命組織——科學補習所。宗旨標明科學,實際則以革命排滿為密約。現在他們討論的話題,不再是改良,而是革命。同年,他們與湖南的華興會響應,意欲起義,結果流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