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聖的寧靜

2016-08-17 23:39:25

(一)

“2乘2等於幾?”

“4”這個剛剛轉學來的孩子第一次舉手回答。

“不對。應該答什麼?”

“4”他肯定自己是對的。

“過來站在全班同學面前,想想正確答案”女教師說。

他就站著那裡,穿著母親為他準備的最好的衣服,面對著還沒有認識的正在竊笑的同學們。試圖忍住淚水。

下課鈴聲響瞭,教師問“現在,你想出答案來瞭?”

他承認沒有。

她啟發他“應該這樣回答,‘4,夫人’”

他在70年之後寫到“直到後來,這種特性才在我身上強烈地顯露出來:我厭惡哪怕是最輕微的兵營式一律化或集體服從的暗示……我一直在想,是否是這種獨立的迫切性促使許多人選擇瞭新聞業這一行。”

(二 )

二十出頭的時候他是個電臺的播音員,老板沖進辦公室向他大叫“趕快播!趕快播!市政大廳著火瞭,三個人跳下來瞭,都死瞭,我夫人剛給我打的電話,我傢就在馬路對面,趕快!”

他伸手去抓電話。

“你幹什麼?”老板問“趕快播,趕快播!”

他要給消防隊打電話核實一下。

“你不用核實,我夫人從頭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他還是抓起瞭電話,老板氣瘋瞭,自己在話筒面前把這當成最新要聞播瞭出去,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接通瞭,消防隊說那算是不上火災,腳手架著瞭火,馬上就會熄滅,而且也沒有人受傷。

事件的結局是他被解雇瞭。

(三 )

二戰的時候,作為合眾社的記者,他隨海軍作戰“海軍大炮把甲板所有的東西都送上瞭天,都被爆炸後的真空吸走瞭……我站在那兒,被眼前一切震憾,滿天的撲克牌雨點一樣飄落下來,有一張落在我緊抓著欄桿的手背上,是一張黑桃A”

他呆在那裡直到戰爭結束,隨盟軍進入荷蘭,荷蘭人不停地向他們擲來鬱金香,一直堆到汽車的檔泥板上。

“鬱金香是很重的花朵”他寫道“我就是在那一天流下瞭戰爭以來的第一滴血——被一捆用鐵絲綁在一起的鬱金香砸瞭個正著”

“上廁所成瞭我們最大的問題,人們水泄不通……不過出瞭阿姆斯特丹,向海牙方向開去的時候出現瞭一個缺口,放眼望去沒有荷蘭人,我們躲到一堵矮墻後 頭,還沒來得及解決問題,就見荷蘭人蜂湧而至——男人,女人,小孩子,他們越過矮墻,把我們淹沒在他們的懷抱裡,完全不管我們的身體還有一部分暴露 在外”。

可以看到他寫作的力量。

就算他後來坐在主持人臺上,他堅持直播的最後一分鐘也隨時插入最新新聞,哪怕會造成播出的混亂,如果編輯根本不來及,他就在廣告時間轉身自己在打字機上把內容敲下來。

有一次播放最後廣告時,他的秘書說有位先生是他的老朋友,執意要他接聽電話,並說他就算在直播中也一定願意這麼做。

他認識這個人,是約翰遜總統的助理。

他接瞭電話,對方說“沃爾特,總統幾分鐘前去世瞭,是心臟病”

就在這個時候廣告播完瞭,他還在聽電話。直播間攝像機上的紅燈已經亮瞭。

全美國的電視觀眾都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側身接電話的主持人。

現場的編導都崩潰瞭。

他繼續聽瞭兩秒鐘,然後對著電話說“湯姆,等一下”,轉身向著電視觀眾報道他剛剛得知前總統約翰遜剛死於心臟病,他正在向奧斯汀的總統辦公室瞭解更多的細節,在節目結束前他把電話裡得知的所有內容轉告瞭觀眾,就象早已準備好的稿子一樣完整。

但是,約翰遜總統生前,自己打電話來對節目內容發牢騷,而且指名必須讓他接的時候,他卻拒絕瞭。

“我們相信,總統的電話可能是對抗性而不是來提供信息的”他對可憐的總統女秘書說。

(四 )

他童年曾去灌木叢打獵。

當他拾起那隻依然活著的溫熱的小麻雀,看到它望著自己眼睛時,禁不住流下眼淚。

“它甚至都不責備我——隻是對我感到失望。”

從那以後他終身再沒有打過獵。

他在電影院裡會為看到任何弱小的動物或者人受到傷害而熱淚盈眶。這一點一直到老年也沒有改變。

有不少人問我“他為什麼被認為是最受美國人信任的人?”

我想,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是個凡人,一直是——他總是直接對人們說話,他從不恐懼人們,也不討好他們。他隻是象普通人一樣說話。

建國兩百周年的時候,他做直播,面前擺好瞭著名作傢們為盛大的開幕式寫好的詞,可是隨著紅燈亮起,這一天的氣氛淹沒瞭他,他沒有念“早晨好,這裡是 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新聞”他脫口而出的是“起來吧,起來吧,今天是你的生日”——他的制片人快暈過去瞭,可是那些還在自己的臥室裡睡眼猩松的人聽瞭會 開懷一笑,然後去叼自己的牙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