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3 17:12:47
文/小楊
(一)
前段時間一雙運動鞋壞掉瞭,想起每天上下班都要經過的一個修鞋攤,便拿去“照顧”一下生意。修鞋的是位老大爺,頭發大部分都白瞭,皮膚黝黑,一看便像是歷經滄桑的人。如果你見過海明威的畫像,我想,你可以把這位老大爺想象成海老走失在異國他鄉,失散N年的親兄弟。
老大爺傢鄉河南,不流利的普通話中夾雜著河南味的口音,和山東話是差不多的,所以聽起來倍感親切,讓我這個平時話不多的呆子也忍不住拽起瞭傢鄉話。鞋子修得很快,同時活兒做得也很細致,就要交錢拿鞋走人瞭事,老大爺把鞋遞給我,說瞭句:“穿吧,沒問題,有問題再回來找我。”
有時候,開始回憶起一個人,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是的,這句話讓我想起瞭我的爺爺。
與老大爺一樣,我爺爺也是個修鞋匠,不過讓我猶如觸電般怔瞭一下的不是職業的相同,而是老大爺遞給我鞋時說的話也是我爺爺常常對找他來修鞋的人說的。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住的。我想在清明時節寫一些有關爺爺的回憶,也是對親人的一種緬懷。
(二)
爺爺因癌癥去世的早,有關他的回憶都是在2008年以前。
爺爺有輛腳蹬三輪車,一直保養的很好,靠著它裝著修鞋工具去集市擺攤修鞋。在我讀小學、初中時期,有時放學早,便去爺爺的攤點玩兒會。我喜歡和他在一起,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的,常常坐在一旁看他修鞋。
爺爺工作起來一絲不茍,不緊不慢:釘鞋時,由於一手拿錘,一手扶釘,便抿著嘴“含”一些釘子以備後續用,每釘好一個,便從嘴上取下一個釘子繼續。每一次,三下搞定。第一下讓釘子立穩,第二下把釘子釘進去,第三下是補一下,使釘子更牢固;還有為人串縫鞋底時,需要把帶鉤的鞋針穿過鞋底,在鞋子裡面手動把線勾上再勾回來。每次看他把鞋針從鞋底戳進鞋子又迅速拔回一個帶線的針頭時,都像是在看表演魔術。當然,隻是在我很小的時候覺得這樣很神奇,慢慢地知道瞭怎麼回事,也就不足為奇瞭。不過每次爺爺戳進鞋針時,我總會心頭一緊,擔心針會紮到藏在鞋裡面的手,還好擔心都是多餘的,他總能準確無誤地從鞋裡面把繩子勾上,一眨眼便抽送回來。
爺爺曾給我講過他對修鞋這門手藝的一些態度:在給鞋打補丁時,首要考慮的是外觀不要被打上的補丁影響,如果必須影響,盡量找個兩全其美的方式來補。比如,找與鞋子的顏色和諧一致的皮子當補丁,在能夠補結實的前提下,補丁越小越好,如果顧客同意並且不介意,補上個對稱的,以便美觀。遇上童鞋,爺爺還會添上個卡通圖案什麼的。記得高中時期讀過的一篇文章,貌似叫《品質》,是寫格斯拉兄弟的這對優秀鞋匠的故事,他們做的鞋子經久耐穿,具有高超的技藝。我想,爺爺亦是如此,“修鞋”讓他做成瞭藝術活,修好的鞋子是他手中的“藝術品”,爺爺雖然是個“修鞋匠”,而且識不得幾個字,當時對“藝術”一詞毫無概念,但現在絲毫不影響在我的世界裡為他貼上“藝術傢”的標簽。
在冬天,爺爺每隔一兩周便去澡堂子洗澡。農村不比城鎮,城鎮樓房內部都設有獨立衛浴,洗澡很方便,即使在冬天;而農村夏天還可以,冬天就隻能去公共澡堂。當然,那裡也有單間,但爺爺從未去過,他說在大澡堂泡澡舒服,能掉泥。有時候趕巧我與他一起去,每次去前他都會笑上一句:“傑兒,飽洗澡,餓剃頭,肚子吃飽瞭麼?”雖說是說笑,但也有幾分道理,因為在澡堂洗澡是個力氣活兒,不吃飽飯,是很難搓掉泥的。每次和爺爺出來,在感到神清氣爽的同時,肚子也在咕咕叫,可想如果不吃飯就去洗,出來會狼狽成什麼樣。
我嬸有個小理發店,小時候的頭發都“葬”在瞭那裡,她成瞭我小時候的“發型設計師”,雖然每次都理的是差不多的發型。呵呵,小時候內向,理成啥樣就啥樣,從未反抗。反抗也沒用,她拿著刀刀剪剪的,還是很有震懾力的。爺爺有時在嬸的店前支攤修鞋,我每次去理發前,他見到我都會重復那句笑話:“傑兒,飽洗澡,餓剃頭,消化得差不多瞭吧?”至於為何“餓剃頭”,相信聰明的你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出來時,爺爺也會似玩笑,似關心地補上一句:“餓麼,弄碗面條吃去?”
爺爺不僅能把鞋修好,傢裡的桌凳傢具什麼的,如果壞瞭,他也能想辦法搞定。直到現在,傢裡的椅凳大多還存有他修過的痕跡:我記得其中一個灰色小木椅,四周被他用皮帶圍瞭一圈並用鞋釘定住。一直用到現在,還很結實。當然,皮帶的顏色也是灰色的,與木椅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會以為皮帶隻是木椅的一個裝飾,而非打上的“補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