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3 17:24:55
文/tomboy
離傢讀書這幾年,染瞭一種毛病,不論去哪,隻要觸目所見的是金黃的銀杏樹,總要在心裡默默地將它和故鄉的銀杏比一比高低。不知是敝帚自珍還是心有芥蒂,這比較的結果,無一例外的是故鄉的銀杏樹更勝一籌。
每個十月,故鄉的銀杏樹像守著什麼約定似的,一樹樹,一枝枝,開滿每個秋。樹上的葉子黃橙橙的相互交錯,枝椏縫隙中隱隱透出些日光,像渴睡人的眼。一陣肅殺的秋風吹過,你會看到成群的黃蝴蝶,倏然的,悠緩的徐徐落下。這幾隻飛落瞭,又來瞭那幾隻,慢慢地,在道路兩旁堆疊著。小小的黃葉,每個都像把精致的扇子,油亮的黃色襯著老房子青灰蒼涼的底色,隱約間讓人想到這小城的悠久歷史和充斥在每一條街道,每一個拐彎處,每一棟房子裡,每一個雜貨鋪中歡樂的掙紮的洪流。我想,在每個萬籟俱靜的夜晚,這些金黃,青色的,銀色的洪流,都必像小蟲一樣,搔著遠方遊子的心。
北方的冬季來得特別快,昨天還是秋天的肅殺氣氛。一場冷雨飄落,仿佛一夜間進瞭寒冬。供暖期到來,卻沒有一個人能安心蟄伏。像每個在為未來忙碌的人一樣,我每天依舊過著重復但卻也怡然自樂的日子。
在學校外面的小街上,看到有人推著小車賣糖葫蘆。不覺又想起瞭傢鄉的冬季。
在我眼中,冬天的標志不乏兩種東西,一樣是冰糖葫蘆,一樣就是烤地瓜。
還是上初中的時候,有個滿頭銀發的老奶奶每天推著白色的小車賣糖葫蘆。記憶裡他不隻是賣糖葫蘆,那小車裡還有熏得黃黃的鹵蛋和自制的糖塊。紅的,黃的,棕的,遠遠望去自是對孩子的一種獨特吸引。
那老人約有七十多歲瞭,穿著鋪滿灰土的棉衣,銀白的頭發彎成一個髻。像所有暮年的老人一樣,臉上,手上,佈滿瞭逡裂的細紋和像幹枯的河床般的褶皺。唯有那對略帶黃濁的眼睛,想兩眼將竭的枯泉,透著他們那個時代特有的簡單和質樸。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傢裡的兒女忍心讓這樣一位老人每天出外謀生,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兒女,我甚至不知道,他明天還會不會來瞭。但我不想用充滿同情的眼神望著他,我隻想,每天放學後走到他的攤子前,買一個糖葫蘆,站在寒風裡,傻傻的吃,傻傻的和她笑。
後來,我中考落榜,拿瞭擇校費憤憤的離開中學,我再沒見過這個老人。多年後再路過中學,我還特地偷眼去看,看校門口他原來站的地方,但我沒看見他。我不知道我走之後,他又在那裡站瞭多少個晚上,他的那些小食塞滿瞭多少孩子的饞嘴,又讓她掙瞭多少辛苦錢。但是,我有點懷念他瞭。
我的冬天不能缺瞭糖葫蘆。人長大瞭,糖葫蘆也跟著花樣翻新,什麼巧克力的,水果的,山藥的。我吃瞭這麼多年,這麼多傢,但卻怎麼也吃不出當年的味道瞭。糖葫蘆的顏色也沒有往日般鮮艷。
至於烤地瓜,我隻是喜歡它的溫暖。
走到街口,隨處可見賣烤地瓜的人們。這種東西隻有在冬天吃才會有興味,但卻難為瞭賣烤地瓜的人,他們往往是穿瞭厚厚的,綠色的軍大衣,帶著棉帽子,讓碳染黑瞭的袖口裡,伸出一雙雙粗大的手,來回翻弄著半熟的地瓜。掀開烤箱,又蓋上,香味便在這個時候湧出,假若你有經驗,一定知道該選什麼樣子的才好吃。恩,是那種皮和瓤分離的,紅色的外皮已經被火烤幹,裡邊的果實也熟作一塊。刨開來嘗一口,外邊酥酥的,好像雪糕上面的巧克力脆皮。裡邊卻又是溫暖的稀稀的黃汁。一口下去,便有一股暖流,直湧到心裡。我認為這溫暖的來源,大概就是溫暖和寒冷的反差。就好像寒冬裡一傢人圍著桌子吃火鍋。屋裡是濃濃裊裊的熱氣,屋外的玻璃卻兀自凍上瞭一層白霜。呼嘯的北風夾雜著雪片,自在室外肆虐,而屋中卻被溫熱的食物和溫暖的人情所充斥。北國的冬天越是寒冷,這種美味裡的溫暖就越是讓人感動。而這種植物,卻也毫不矜誇,隨便你花上一塊兩塊錢,就可以買到這份溫暖。
人都說蘇杭風景如畫,四季如春,但我在北方生長瞭二十年,卻還是愛著北方的冬天,愛吃糖葫蘆烤地瓜,愛看小孩被凍得發紅的臉蛋和小手,愛像隻小馬一樣,在雪後的操場上撒野,愛躺在小床上,靜靜聽著午後環衛工人們“查查”的掃雪聲,愛瞇著眼睛,看著冬日的暖陽。
學長簽瞭北京的工作,代價就是,一年回一次傢,還被迫放棄瞭大連的女友。他說,我不知道要讓她等我多久,我不該誤瞭她的青春。我聽後默然,說:為什麼你不留在大連呢?他釋然的說,北京大,北京機會多,對以後的發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