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3 17:53:28
文/蘭荳夫人
1. 北京
對於一個強調private space的人而言,坐地鐵是最讓我恐慌且反感的。人擁著人,包挨著包,就算碰不到扶手也完全不用擔心剎車讓你摔個啞巴叉。我總是習慣性地擠到或者被人擠到一個小角落,靠著內壁一言不發地看著那些人。他們拎著大包小包,從動物園或西單一哄而上,然後掙紮著出去,到王府井感受下大城市的奢華,或者去天安門觸摸一個國傢的心臟。每每望著他們臉上的興奮,那種懷揣著夢想而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喜悅,我就在想,這座城市究竟打瞭什麼廣告,讓異鄉人寧可忍受旅途的奔波和折磨,也要不遠萬裡趕來,然後成就或摔碎他們的夢想。
我為什麼來北京?想起來瞭,高三之前一心想去上海看那些裡弄的老房子,後來是因為別人的期望,我把黃金壓在翅膀上,很燦爛卻也沉甸甸的,所以一山望著一山高,那一年飛得很吃力。高考結束後因為成績的不理想,幹脆失去瞭去北京的念頭,雖報瞭北師的提前批,心裡卻暗自希望分可以低一點,這樣就能去川大吃火鍋瞭。成績出來的時候,我還在山東的大巴上,知道自己要去北京的時候心裡竟有些失望。當然,這兩年的生活卻不曾讓我失望,隻是我心裡明白,這裡終究不是終點。
每個人都有一個夢想,生活在別處。相比於眼前的生活和周遭習以為常的一切,遠方的未知世界才會充滿刺激和新鮮,於是,腳步不得停歇。
2. 臺北
來臺灣兩個月瞭,不敢說自己將兩年多的大學生活看得清清楚楚,至少也有瞭新的體悟。平日的課程相當閑散——我遇到的老師,一例是不緊不慢踱進教室,總要比規定時間晚幾分鐘,就連考試也照樣如此。春假最後一天,照計劃從墾丁乘客運返回高雄,然後搭乘高鐵返回臺北。無獨有偶,客運在半路拋錨,我從夢中被吵醒,跟著全車人迷迷糊糊地下車,好一會兒才搞明白怎麼回事。全車幾十人,有像我一般的大陸客,有帶著美國男朋友的臺灣女孩,也有阿公阿嬤,可是沒有一個人抱怨,每個人靜靜又無奈地站在馬路邊,等候司機的安排,連挑剔的書生都有心情開玩笑,指著路邊的招牌對我說,要不要吃碗冰再走啊。那個臺灣女孩先找司機協商,然後掏出手機給客運公司打電話,口氣維持著臺灣女孩一貫的風格,比那天的陽光輕柔很多。我拼命忍住不笑,因為大傢的眼睛分明被南部的艷陽天曬得睜不開,而那種靜穆感,我卻是在旅途中第一次感受到。想起初三畢業,在四川黃龍的時候也遇到瞭相同情況,車子困在山上下不來,同車的幾個人氣得開口大罵,威脅說要給旅行社投訴,任憑導遊如何好言相勸,請大傢先上車,也不動。
再回到那有驚無險的一天吧,最後的結果是,我們提前瞭五分鐘趕上瞭高鐵。不過更好笑的是,高鐵晚開瞭幾分鐘。
前幾天和小馬哥聊天,他說,一回北京,那種功利勁兒就回來瞭。我但願在臺北的淡定和閑適可以伴著我久一點,再久一點。也許是我們修行遠遠不足以支持內心到面對外界變化而紋絲不動,才會在人潮洶湧中忘記自己來的方向,和要去的方向。多少人是因為身邊的人要出國,才跟著翻起瞭紅寶書,多少人是因為舍友都在準備考研,怕被落單才決定跟他們一道K書,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明確自己屬於哪個地方,如朝聖者一般懷著最真摯的理想。大一夏天,去某大和朋友會面,聊到瞭高三同班的某某,她輕描淡寫地說,還不是那樣,和你們班的某某某繼續拼成績,對周圍人一概不屑。從高一到大學,幾年如一日地保持著高中緊張的作息,分明是高四高五高六。突然想問問他們,這樣活著,累嗎,有意思嗎。每一天是為瞭什麼睜開眼睛,著瞭火一般完成洗漱,拿著一塊雞蛋灌餅急匆匆地邊走邊吃,又是為瞭什麼,寧可放棄親吻大好春光的機會,也要抱著一本分明不想碰的課本做一天低效率的無用功,眼皮打架也要像模像樣地坐著,就為瞭換來一句“你好刻苦”,再靦腆地擺擺手,“沒有啦”。真的這麼需要證明自己,用成功、進步,這些最閃耀的標簽,和最“應該”的方式?
你在為誰拼命,為誰奔波?所謂亂花漸欲迷人眼,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決定不是由他自己而定的,環境才是主宰者。生活看似分明尚未緊張到打仗的地步,馬路很寬,容得下三人並肩而行;飯堂是擠瞭點,但也不至於讓找座位無望。可是社會資源的大規模減少卻又像嚴峻的火勢一樣,眼看著在天邊,下一秒就要蔓延到我們眼前,雖然連煙的味道還沒嗅到。隻是聽師姐說今年的畢業生有多麼難就業,市場多麼飽和;隻是看到新聞說金融危機瞭,美國大學獎學金又縮水瞭多少多少,留學也成瞭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於是急得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腳步快起來吧,再拼一點吧,生怕晚一秒就趕不上諾亞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