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麥當勞

2016-08-18 23:15:55

Nisbett指出,歷史文化因素是理解這種差異的關鍵所在。古代中國大規模、集約型的農業生產,要求農民之間建立復雜的合作機制,另外,上至皇帝 下至農民間存在著嚴格的階級制度。“你必須要知道其他人在做什麼,你也必須要服從命令,”他解釋說,“這種對行為強大的社會性制約一直以來是東亞人生活中 的重要特征。”在常被認為是西方文化發源地的古希臘,情況則大不相同。如此規模的農業生產是不可能實現的,大多數工作不需要很多人之間的相互合作。古希臘 人過著獨立的生活,崇尚個人主義。這使得他們傾向於去關註獨立的事物和目標,而不會過多地受到他人需求所限。這一特點在西方文明中一直延續至今。“如果以 上所言皆屬實,那就不是東方與西方的區別,而是集體主義與個人主義之間的區別。”Nisbett說。

錯誤的“二分法”?

當然,用個人主義/集體主義這種簡單的概念,去解釋世界各地人群間的行為差異性,這種嘗試是非常吸引人的。這也是大多數心理學傢樂於沿用這種方法的原因。然而,近來已有證據顯示,“東方—西方”兩種模式之間並非涇渭分明。

首先,一些對人類如何認識自身的研究打破瞭“個人主義的西方人”和“集體主義的東方人”這種簡單的概念劃分。這些研究表明,世界各地人群的性格特征間存在著連續性。比如,同是“個人主義”,西歐人要比美國人更接近東亞人。

因此,也許其他的研究得到下邊的這些結果就不令人驚訝瞭。這些研究發現,地域因素以及當今社會的因素,而非大范圍的歷史或地理因素的作用,才是塑造 某種特定思維方式的原因所在。例如,Nisbett研究小組最近對生活在土耳其黑海地區的三個族群進行瞭比較,這三個群體擁有同樣的語言、血統和地理環 境,但卻過著不同的生活。三個群體中,農夫和漁民的生活區域比較固定,他們要進行貿易往來必須通過廣泛的合作,而牧羊人則流動性更強也更獨立。 Nisbett發現,農夫和漁民在心理認知上要較牧羊人“整體”(holistic)一些,他們更傾向於以事物的相互關系分類,而非根據事物的屬性。例 如,他們會把“手套”與“手”之間建立聯系,而不是將“手套”與“圍巾”聯系起來(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vol 105,p8552)。這種馬賽克拼圖似的思維模式在東方也可見到。“北海道在日本類似於美國的西部,”Nisbett說,“那裡的居民類似於西部牛仔, 非常獨立、個人主義極強,從而可以肯定,與日本其他地方的人相比,他們在認知模式上要更為偏向分析。”

現在是擺脫對東西方哲學簡單化認識的時候瞭麼?密西根大學的Daphna Oyserman給以肯定的回答。她不認同用歷史因素來解釋現代人的行為。“如果介入歷史的因素,我們就無法進行測試,”她說。“但我們可以測知環境是如何引起某種特定認知模式的。”

被孤立與順服(Isolation and conformity)

首先來看“社會性”孤立。一些人認為,東方式的世界觀的形成,部分可歸因於擔心(concern)被所在社會群體(social groups)所孤立(Isolation),這使得人們傾向於去順服(conform)並維系這種人際關系網絡。奧斯丁得克薩斯大學的Art Markman和他的同事Kyungil Kim想要看看究竟“孤立”(Isolation) 會如何影響到美國學生的認知模式,於是首先就要求學生們回憶自己被孤立或者孤立別人的情景(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vol42,p350)。然後,讓學生們看一些背後配有各種背景的不同奶牛的照片,並在隨後給出的大量照片中找出先前曾看到過的那 些奶牛[2]。 對於剛回憶過排斥他人情景的學生來說,奶牛是否處在相同的背景之下,對他們的判斷沒有多大影響。而回憶瞭被排斥情景的學生,當奶牛位於跟之前一樣的背景下 時,他們則能更好地將奶牛辨認出來,這表明他們更為關註奶牛和所處環境的關系上。事實上,如果把同樣的任務給東亞學生去完成的話,他們的表現會與後一組學 生相近。

這一實驗結果表明,西方人的心理結構表面上看起來與東方人是不同的,而當引入社會孤立這個因素後,兩者之間就鮮有差別瞭。實際上,Oyserman 對67個相似的研究進行瞭分析,揭示瞭社會環境是如何輕松改變人們思維模式的。例如,心理學傢曾“誘導”(primed)東亞志願者產生個人主義的思維模 式:隻要讓他們想象一下網球單打,或者圈出表單數的人稱代詞(single-person pronouns),或者整理(unscrambling)含有“獨特”、“自立”、“孤獨”等詞匯的句子。在大量實驗中,來自單一文化背景的志願者—— 不論東方西方,其在行為上表現出的前後差異,與那些傳統認識下的集體主義者和個人主義者之間的差異一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