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石蓮寺的蓮花

2016-08-13 17:20:39

文/宋宋

俗世裡的人,每念一聲佛,就有一朵蓮花在西方極樂世界為你化生而開。萬石蓮寺的住持法源法師說這話的時候,我正對著寺廟佛堂外鬱鬱蔥蔥的樹林,林中雨露似散似聚,風聲仿佛直透心底,我便想,這裡不就是天上麼?

我所遇見的人或事,能稱之為奇遇的很少,“奇遇”二字,起碼得包含著奇人、奇事、奇時、奇地吧,這次拜訪萬石蓮寺卻能算是一件,采訪中一次無意的聊天涉及到它,不然,在教堂和寺廟一樣繁多的廈門,我們哪裡知道就在市區的著名景點植物園的最高處,還有這樣一所寺廟的存在。

當然,如果你瞭解李叔同,可能會對這裡有印象,“愧觀”是弘一法師曾經閉關三年的地方,就在萬石蓮寺內,至今仍在.它現在的主人是弘一法師在廈門唯一的女弟子——鴛鴦姑。這裡算是萬石蓮寺的別院,距離正殿有幾步的距離,“愧觀”兩個字刻在石上,著以紅墨,下面兩扇紅色木門看起來跟90高齡的鴛鴦姑一樣蒼老,門外是老人傢自己種的一點花草和青菜,我很想多問問弘一法師當年在此修行和講學的情形,老人傢聽話講話都沒問題,可卻難以描述出來那種場景,隻能翻來覆去地說“人很多”。

倒是旁邊的人說起一個小故事,弘一法師曾在廈門的眾多寺廟講學,但鴛鴦姑這種修行淺薄的“菜姑”(閩南地區一種對帶發修行的女子的獨特稱呼)自然是沒有機會靠近的,也是機緣巧合,弘一法師偏偏在人群中看到瞭一直往裡擠卻怎麼也擠不進來的她,便用手做瞭個往後拐的姿勢,鴛鴦姑也聰明,一下子就領悟瞭,趕緊跑到後山等他,弘一法師不僅面授機宜,還親手寫瞭一首偈子送她——“得到成自然,因果自然明,鴛鴦依戀佛,居住在西方”。偈子仍掛在房內,與外面的“愧觀”形成一種歷史的脈象,我們說這是滄海桑田,佛教說這是因果,大師卻留四字“悲欣交集”。

萬石蓮寺在植物園的最高處,到達門口前會經過一座特別短的石橋,前後十步長,橋下汪著兩潭清透的溪水,據說,這是廈門最短的橋,這寺廟的大門也簡單到離譜,4米來高的石門上刻著寺名,沒有什麼石獅子做陣,也沒有大到嗆人的香爐,裡面倒是隨處可見精致的小盆景,盆景不寂寞,因為旁邊都有一位石頭的小沙彌陪伴,或坐或臥,微微閉眼笑著的神態十分之萌。法院法師以及一眾比丘尼終日面對著林風陣陣,雲霧氤氳,奇怪,這裡並不高,往下走十分鐘便接壤紅塵滾滾,卻聽不到一點塵囂,站在一塊天然的石頭上,便能觸到風從四面吹來,不急不躁的。

此時看見出傢人的衣服就是好,法源法師身上看起來明明厚重卻能在風裡飛揚,長袍的硬度能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往門口的一塊巨石上一站,就跟風有瞭問答一樣,硬是把我們這些凡人襯得更加繁瑣起來。巨石上能看見比寺廟還高的一處立著塊大石碑,上面刻著“萬笏朝天”四個大字,年代和雕刻者皆不可考,但順著法源法師的指示,你會發現大石碑下所有的大小不一的石頭,包括我們站立的這塊居然都有棱角,而棱角所朝向的便是那塊最高處的大石,你說,即使人間再怎麼虔誠的朝拜,又怎麼比得過這些石頭永恒的皈依?

曾經在《無量之網》裡看到一句話:“看似分離的事物,其實都是偉大整體的一部分,比如漩渦、漣漪、波浪、水花……都不能獨立的存在,都是以緊密深刻的方式連接在一起”,那是不是說,這樹林、這微風、這石刻、這寺院其實早已締結成某種隱性的契約,我們以為是在一個山頭修建廟宇,其實它是被這裡的山水日月孕育出來的,就連人,都是註定的,就像我現在站在這個石頭上,其實已經進入瞭萬石蓮寺獨特的時空內,成瞭因果的一個單位,一粒芥子,而真正的時空又離我如此之遠,我可以握住,也可以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