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3 15:29:08
喝瞭臭大麻水以後,腦子就暈暈糊糊的,肉皮發脹發麻,好像身上任何部位的肉都在顫動。我小的時候很淘氣,玩過蛇,把旱煙袋裡的煙油挖出來,塞在蛇的嘴裡,不一小會兒蛇的全身都抖起來,我想我現在就像蛇吃瞭煙油一樣!舊爛紙糊的窗戶本來是黑乎乎的,這時屋子比較亮堂瞭,太陽已經爬滿瞭窗子,到瞭閹割的時間瞭。
我順從地被捆好瞭手腳,腰部被綁得緊緊的。一副舊的綁腿帶把眼睛蒙上,把芝麻秸灰灑在身底下,也灑在床板子上,把豬苦膽劈成兩片,兩個雞蛋剝好瞭,還有大麥稈等,放在頭旁邊。一切準備就緒,就要開割瞭。我像挨宰的羊一樣,渾身每塊肉都在顫動。不知為什麼,感到屋子特別冷,上下的牙齒都在打戰。
開始動手術瞭,分兩個部位進行。
第一步,先割丸。在球囊左右各割開一個深口子,是橫割不是豎割,主要是先把筋割斷後再進行擠,要把丸由割口擠出來。擠是奇疼無比的,但也有絕招。當割開的時候,臨擠前把一枚剝好的煮雞蛋,塞在嘴裡,堵在我的嗓子眼上,喊叫不出來是小事,主要是蹩得不能出氣,簡直就要蹩死瞭。於是就渾身用力,身子打挺,小肚子往外鼓。利用我拼死掙紮的一剎那,就把丸擠出來瞭。這時把片好的豬苦膽貼在球囊兩邊,豬苦膽黏乎乎的,可以止血消腫。不知為什麼,我全身都出冷汗,覺得連頭發根底下都是汗珠。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瞭。
第二步是割勢(太監叫辮子,可能是鞭子的變音)。這是技術活,如果割淺瞭,留有餘勢,將來內裡的脆骨會往外鼓出,那就必須挨第二刀,俗稱‘刷茬’,刷茬的苦不下於第一次挨割;如果割深瞭,將來痊愈後,肉會往裡塌陷,形成一個坑,解溲時,尿出來呈扇面狀,會一生造成不方便。十分之九的太監都有尿襠的毛病,大都是閹割的後遺癥。凈身師割完丸後,磨一磨刀。然後他把陽物用手指掐瞭掐,將根部掐緊,又讓副手往我嘴裡塞一個又涼又硬的煮雞蛋,把咽喉堵住。我覺得下部像火鉗子夾似的劇疼,一陣迷糊就什麼也不知道瞭。
也就是片刻的工夫,下身感到火燒火燎地難受,此時已經割完,插瞭一根大麥稈,把另一個豬苦膽劈開,呈蝴蝶形,敷在創口上,隻留一個容大麥稈的洞。最後,用一片刮好瞭的窄木板,放在我兩腿中間,把球囊托起來。這時我渾身哆嗦,連腮邊肉都覺著在跳動,嗓子像火一樣幹辣。過瞭很長時間才進來一個人,我求他給點水喝。他用一個舊皮球,皮球上邊剪一個小圓洞,就用它來吸水。瓦罐裡是我早晨煮好的臭大麻水,足夠我兩三天喝的。
要說凈身師有慈悲的心腸,我是不相信的。手術前喝大麻水,目的是讓我迷糊,好做手術。手術後還喝大麻水,為的是讓我瀉肚,大麻是瀉藥,喝瞭後,減輕小便的排泄量,都為保證手術的成功。至於痛苦不痛苦,我想他們是很少考慮的。第二天才給小米粥喝,也是用破皮球吸粥送到我嘴裡的。有誰願意端起碗來喂我一口呢!一個破瓦盆放在床板子底下,讓我自由地拉稀屎。
三天下地以後,一看隻剩下癟皮的空囊瞭,但苦難並沒有過去。每天三次抻我的腿,每抻一次都是心肝碎裂,疼得渾身戰抖。據說不抻,腰可能佝僂,就一生不能伸直瞭。我也隻能忍受著一切。
割下來的東西,凈身師全像寶貝一樣地收起來,被凈身的人無權要,統歸凈身師保留。凈身師事先預備好一個升,升裡邊盛著少半升的石灰。把兩個丸一個勢,整齊地擺好,用石灰吸幹水份,免得腐爛。然後把凈身契約用油紙包好,放在升裡面,再用大紅佈把升口包好捆緊,小心地把升送到屋頂下面房梁之上,這叫紅步(佈)高(升),預祝凈身的人將來走紅運,步步高升。有朝一日,凈身的人發跡瞭,贖回自己的身上物,那時就要量財索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