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飛鳥集》:夏天的飛鳥,秋天的黃葉

2016-08-08 22:54:16

有人說,馮唐的譯作是文學翻譯界的恐怖襲擊。印度文學研究專傢鬱龍餘卻說,馮唐把鄭振鐸的“生命從世界得到瞭資產,愛情使它得到價值”改譯成“從世所願,生命有瞭金錢;從愛所願,生命有瞭金線”,更符合原作格言詩的面貌。貼出幾首,自行感受。

南橋說:馮唐的主要問題不是俗,是不說人話

朋友給我發來馮唐“翻譯泰戈爾《飛鳥集》的二十七個剎那”,這亂七八糟的東西打破瞭我的平靜。

此前我在網上零星聽說馮唐翻譯《飛鳥集》中的個人發揮,什麼舌吻、褲襠之類。馮唐這翻的不是《飛鳥集》,是一個善於寫下半身的男作傢讓鳥在飛,是一《鳥飛集》。但說到底,所謂“下半身”、“荷爾蒙”,或許可作營銷噱頭。古代曾有畫傢在作品留白處,加一隻與作品風格格格不入的蜻蜓,買傢抗議起來,蜻蜓好刪,別處可保留原狀。我這裡且不說這就是出版社的初衷,卻是實在的結果。我後來通過《業內談馮唐譯泰戈爾》一文發現,此譯出版方原來是果麥,這就基本上可以判斷為草船借箭式炒作瞭。果麥推出“天才翻譯”一事可能大傢記憶猶新。這年頭很可悲的是,出版營銷基本上不看質量看話題,經媒體一番炒作,“下架”之後,稍作調整,仍可大賣。這麼做實在攪渾瞭水,卻是而今出版界的真切生態,隻能感嘆。

包括我在內,不滿的人,未必就是衛道士,不允許提下半身。把話題轉到“俗”,是轉移視線。下架容易被揣測為官方所為。此間公眾對管制的反感,可轉化為對馮的同情和支持。黑馬譯筆下的勞倫斯作品,下半身更多,但人傢原文如此,就沒聽說有人去非議黑馬的譯文。而今關於性的圖片、視頻都已泛濫成災,早已不是張藝謀拍《紅高粱》的那個性禁忌的年代,誰管你是不是褲襠裡做道場。下半身上半身不是問題,作者給譯者上半身的面具,譯者變成下半身的褲襠給讀者,這才是問題。對於翻譯界來說,留白蜻蜓之外的畫作,才是應該關註的地方。把泰戈爾的mask硬跟褲襠扯在一起,若也能接受,尺度未免太寬。

任何一個行當,都應有自己的遊戲規則。遊戲規則讓遊戲能玩下去,也變得有意思,就好比打拖拉機時對方出紅桃你得跟紅桃,要不貼其他牌,要不將其斃掉。如果你說,我管你出紅桃不紅桃,我就隨心所欲出黑桃,你怎麼著?那就沒意思瞭。或許翻譯行業的標準有不足處,你可以改進,但不要自以為彪悍,公牛闖進瓷器店,什麼規則都不顧,想怎麼來怎麼來。“我覺得我有自由平衡信、達、雅。人生事貴快意,何況譯詩?”如遇到婦科腫瘤問題,一個醫生追求的是”快意”嗎?出於對作者和翻譯行當的尊重,翻譯者更需隱身,可以借助鄭振鐸等不同譯者的力量,共同追求完善的詮釋。我不贊同馮唐這種“有我”的做法。他不是在翻譯泰戈爾,而是借泰戈爾沒完沒瞭翻譯他自己,註解他自己。要想自由發揮,不妨自己去寫,不必“六經註我”,把原作者硬往自己的風格裡套。

讀者對馮唐翻譯義憤填膺的人很多,但馮唐也是讀者給慣出來的。從協和的婦科腫瘤專業博士,變成管理專傢,然後變成作傢,馮唐自然有他聰明的地方,不容否認,可是他這所謂的“通才”,三分靠能力,七分靠迷信。這迷信是人們對於成功人士能力可以“平移”的迷信 :誤認為他們的能力放之四海而皆準,放到其他領域裡也一樣適用。這年頭馬雲成瞭首富,依據網絡上轉發馬雲語錄的速度,他不僅僅是馬雲,也是馬伯庸。我們還要感謝一下加德納發明的多元智能一說,他起碼讓人質疑一個抽象的“聰明”(或曰智能)的存在,使得這種平移的信念,開始被人懷疑。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在甲領域慣使長槍的人,若以為他到瞭乙領域抄起一把短劍也所向披靡,不過是迷信。這迷信有很大的魔力:牛人們做出什麼爛事,都會有人叫好。叫好的人或是對自己判斷不夠自信,或是害怕被人斥為狹隘,於是選擇追捧。總得有小孩說一聲:皇帝身上什麼也沒穿。

受眾對於馮唐身上光環的盲目崇拜,使得他誤認為自己進入瞭自由王國,幹啥啥成,“上手幾個月可以粗通,幹瞭兩三年可以小成,磨礪七八年成幹將。”我不認為婦科或管理專傢稍作包裝,拿本書翻譯一下,插入若幹段子,就可以成為好翻譯。

馮的文字我一樣不喜歡,說白瞭它不過是故作姿態的混搭和擺酷。那些所謂的人生洞察,是喝醉瞭酒又上瞭一通微博後發出的囈語,中間夾雜瞭幾裡外就能聞出來的雞湯方便面的味道,例如:“這種態度裡面滿滿的是自信、樂觀、順應、坦然。既然生為一朵花,那就別總想著最好是生為一朵花、一棵草、還是一棵樹,對你而言,成為一朵花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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