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3 17:26:42
中國式的文藝復興,絕不是什麼人的功成名就,而是眾多藝術傢默默無聞的奉獻。他們的共同境遇通常在於,官府惡之,學府拒之,諸獎遠之。他們之中不乏如同曹雪芹那般孤寒寂寞,或者就是“荒江野老屋裡的二、三素心人”。他們之中有像王國維那樣一瞭百瞭者,有像陳寅恪那樣壁立千仞者,有像章太炎那樣叱吒風雲過後安安靜靜地偏居一隅教書育人者,有像李叔同那樣大徹大悟而遁入空門者。他們的人生非但與功名絕緣,而且往往不是坐牢,就是流亡。然而,正是這樣一批無名無臭之人,為華夏民族建造著文化的森林。當造樹的前人撒手人寰之後,乘涼的後人是否記得他們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在世的功名都棄之如敝履,更何況虛幻透頂的“留取丹心照汗青”?
中國式的文藝復興,過去是、現在是、將來還會是這樣一批人的植樹造林勞作。植審美之樹,造文化之林。這樣的勞作,跟人們所謂的軟實力毫無關系。這樣的勞作與制造航空母艦迥然有別。因為審美乃是天下最無用之物,但審美能力的有無,卻是一個民族是否能夠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根本基石。能夠制造航空母艦,與當年遊牧民族能夠制作弓箭長矛並無多大區別。一個民族有沒有莎士比亞戲劇或者《紅樓夢》墊底,才是野蠻與文明的涇渭所在。所謂崛起,不是武力的競爭,而是審美光照的有無或強弱。倘若說,審美是天然的免於恐懼之自由,那麼審美能力的有無則是人之為人的首要前提。審美是鷹的特征,是鴿群般的浪漫,而不是傢禽的驕傲或綿羊的溫順。
以《紅樓夢》為歷史地標的中國式文藝復興,不為王朝的更迭為轉移,也不被任何專制意識形態的話語權力所左右。猶如石縫裡的小草,堅忍而頑強。倘若這將成為一片茂密的森林,那麼卻首先從一棵棵孤木開始。前景是可以遙望的,無所謂樂觀或悲觀。狂風暴雨過後,太陽照常升起。是為記,與眾共勉。
二0一二年十一月九日寫於哈德遜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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