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做個臭文青

2016-08-13 17:54:17

文/小逸(wmhmxy#qq.com)

文藝青年從來就不臭,也從來沒聽說有人罵什麼臭文青,因為隻需一句“文藝青年”就罵得你灰溜溜低頭吭不得聲瞭。“你就是個文藝青年……”這話多損人啊,奄然成瞭一句臭罵。蓮花本也香遠溢清,就算它出淤泥而不染,但還是能聞到臭味,因為淤泥太臭,會叫人誤以為是蓮花的臭,因而世俗太臭,也會叫人誤以為是文藝青年的臭,——於是,先有臭世俗,而後有臭文青。

“文藝青年”的稱呼早已有之,至於它的甚囂塵上,卻是由於近年網友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紛紛呈現瞭一組組照片的對比,同一事,普通青年如何,文藝青年如何,二逼青年如何。如此幾番,青年們就被硬生生地由高到低分出瞭三個層次:文藝,普通,二逼。老早之前本還有“文學青年”這一稱謂,但是此風一來,便無瞭蹤跡,讓位於“文藝青年”瞭。“文藝”用以描述青年的上層席位未必就恰當,但除瞭“文藝”一詞,還真不好找;“文藝”得居此位,也是承世人看得起,另外,多少也能見著“文藝”的字眼獨有其高明之處吧。文藝青年,與一般的數學青年、音樂青年又不同,“文藝”本是一個雙音節的聯合詞,分“文”與“藝”,表面一看,不就是文學與藝術麼(文學青年本被涵蓋在內),其實“文”是“文”,“藝”是“藝”。觀乎天地而納之於心,是為文;出乎心而放之於天地,是為藝。文是由物到心的收斂,藝是由心到物的發散。人生於天地之間,如何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無他,唯文藝爾。文藝合並,則天人合一;或曰:得文藝者,得天下。

說到文藝青年的臭,一層是因為有偽文青的混雜,還有更大的一層是非文青的嫉恨,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做不瞭文青就說文青是臭的。有人遇到文藝青年是要敬而遠之的,他自知與你不是一路,於是就像貢瘟神一樣貢著你,送著你。他們認為你不過是縹緲峰上的神仙老道,他們自己才是真實大地上的勞動者,——可惜他們有所不知的是,他們不過是地底的虱鼠,偶爾爬上瞭大地這件華美的袍子,就作威作福瞭。

“臭”本有別的說法,是迂腐、窮酸。古時不得志的文人以及落第的秀才都曾戴過這頂帽子,他們一旦得志或中第,就脫離瞭文途,為官作宰去瞭,原來喲,這個“得志”也隻是仕途做官雲雲。文人們深知紙上談兵、紙上文章很沒意思,從沒把文章上的得志當成得志,他們視文人為徒有虛名,好歹也要去做個幕僚,當個師爺,他們渴望實實在在的作為,最好是能學而優則仕,出將入相,揮毫定乾坤。可是啊,果能如此的也隻鳳毛麟角,大多數人終是漂泊半生,難遣懷抱,嗚呼一聲:文章憎命達。而今的社會又反瞭過來,登堂入室、出入廟堂的盡是不讀書的群小,讀過、體悟瞭之後,再來諷刺聖賢,那還拉倒,有的連《論語》共有幾篇都不知,竟也來妄論做人,妄論為政,簡直有辱聖賢。不讀四書五經者,還來混跡公務員,就好比西方不讀《聖經》者去做牧師一樣可笑。不過更為可悲的是,操著60年代的文本,講著70年代的官話,仕途已成一潭老水,青年也吹不起半點漣漪;世俗已臭,鵝城兇險,張麻子早晚也要變成湯師爺,站著掙錢的早晚要變成跪著要飯的。

放眼四下,有的女娃天生麗質,金步花搖,亭亭玉立,即能迷倒眾生,傾國傾城,隻是她們不愛讀書。有的男兒出生優越,身段頎長,面如冠玉,自是風流倜儻,招蜂引蝶,他們也不讀書。其實,真正的美與帥都是內外兼具、賞心悅目的,長身玉立,即要胸有丘壑,蕙質,也要蘭心。

說到底,讀書不過是為瞭使生活有境界,使語言有味道。不單要言之有物,還要言之有味,就算罵人也要罵得文雅。若是隻會支支吾吾地道“哥哥,吃酒”“有事跟兄弟說一聲”這幾下子,還不如封口塞耳,裝聾作啞。就算是白居易這種雅俗共賞之輩,也會吟道:“……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嘔嘲哳難為聽”,就不足為怪瞭。文藝青年不遷就讀者,而是選擇讀者,文藝青年也不遷就朋友,而是選擇朋友。他們自是知道“曲高必和寡,登高必跌重”,但是,豈可因高處不勝寒而避高不上、同流於下哉?

文藝青年總是把書讀進瞭生活。他們詐金花要用到《孫子兵法》,“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他們鬥地主時曉得“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的道理,所以盡量搶著做地主。他們評判一個總理是不是一個好總理,要“聽其言,觀其行”。他們面臨無情的宿命時不會低迷泄氣,他們能想起孟子的話:“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尤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