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刻意想起,隻因從未忘記

2016-08-13 17:58:19

一心@gitanjaly的投稿。這是一心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在朦朧未知事事跨入成人的特殊時刻,心照不宣地為對方寫過兩篇文章,紀念彼此即將遠去的青春。

我和我親愛的寧子

1984年,怎樣的石破天驚,讓兩位母親同時分別懷上我和親愛的寧子?生命從無到有,我和親愛的寧子,狹路相逢。

當我睜開眼,紮著兩支羊角辨,不顧形象流著口水的時候,親愛的寧子就已經穿著開襠褲站在我身邊瞭。

我們的外婆門對門相住,我們的媽媽分別嫁給不同的男人又每天準時把我們送到外婆傢,於是我和親愛的寧子一直眼對眼,口對口,心對心的看著彼此成長。

我和親愛的寧子擁有同一條老街的記憶,同一架秋千的蕩漾,同一棵楊樹和用一棵槐樹的陽光班駁。無數次潔白的樹花開放又落下,老街裡的兩個女童聞著香歡笑著開始她們的人生旅途。

幼兒畫畫班的大哥哥和大姐姐就坐在我和寧子的身後。我和寧子老是認為他們是一對戀人。還是不懂世事的我們已經用最單純的心看出兩個少年之間眼神透漏的秘密?

畫畫班的某次放學後,我和親愛的寧子坐在院子中間的花壇邊計算著一次串門訪客,她邀請我到她傢留宿。兩顆小腦袋,四隻滴溜溜轉的大眼睛,這可是一件大事!我站在我媽的身邊,拽著她的衣角膽戰心驚說出我人生第一次遠門。親愛的寧子坐在她媽媽那輛二八大車上緊張地看著我。在寧子媽媽對我媽媽一翻熱情的言辭之後,兩個女童高興的驚呼一聲。我迅速竄上寧子媽媽的二八大車上,兩個人擠在她的懷裡。一路上高談闊論,駛向她那頗遙遠的傢。成片的樹林,夜晚的蟲鳴,木盆裡四隻歡騰的小腳,都像烙印般刻在我的腦海中。我和親愛的寧子都不再有機會穿著背心、四角佈褲細胳膊細腿站在滿天星光下仔細搜尋那樹林裡夏季的知瞭瞭。而那個我們塗鴉諢打的大院子在一聲相機“喀嚓”聲後,永遠定格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個黃昏。

在我還撅著屁股睡懶覺的時候,我媽已經坐在明媚的春光中和一位陌生的老伯開心的聊著天。我穿著褲衩,頭發蓬松,緊張的挪到我媽身後。阿伯慈祥的看著我說“這就是小苗苗啊。”便樂呵呵的笑起來。這次入學前的傢訪,我和親愛的寧子都成瞭阿伯收編下的小學生瞭。系上紅領巾,寧子和我開始受教育,開始修剪我們那伸向天空中五花八門的枝枝葉葉瞭。

直到小學五年級,親愛的寧子變得與眾不同。她在眾人的圍觀哄鬧中,哭泣著走向河中央,絕望得從樓上跳下。她至此是別人眼中的怪人,同學開始對她非議。而我和寧子親密如初。別人的眼光並沒能成為我的壓力,我也沒有成長中故意疏遠的心理,或者我太小壓根就沒考慮過這些太復雜的事情。我不曾安慰也不曾詢問,對於親愛的寧子她的行為舉止,我習慣保持沉默。從小到大,我都不願意提及她的往事,也不需要得到答案,也不願意那樣做。那是成長中,每個敏感、善良、孤寂、溫暖的人對外界的必然反抗。我和親愛的寧子,我們是早熟的少女。不需要解釋,我和她其實早就已經互通。

為什麼童年的單純快樂不再,我們一再被困?

怎麼去講述我和寧子的十五、六歲呢?我們的身體開始發育,我們都那麼健康,按著生命既定的程序欣然接受身體裡的變化。她像一顆熟透的柿子,飽滿圓潤。而我頂多算是個青澀的蘋果。我一直渴望有雙像寧子般那樣的乳房,而她卻一直羨慕我的體重。

男生,耀眼的異性。就那樣毫無聲息的撞入我和寧子的生活。我和寧子應該有很多心事吧,但卻從不分享。所有的心事都逃不過輾轉反側,也終將被生活拉扯褪去顏色,還有什麼好細究?中學的我們在各自的班級做著各自的少年夢、春季運動會上各為各的班級爭奪榮譽、回傢的路上和各自的朋友馬路邊牽手歡笑。整個青春年少,我們各自舞在自己的舞臺,看不到彼此。暗戀瞭,考試瞭,昨夜的難題,明天的試卷,永遠得不到答案的初戀,好友的生日,老師的誹聞,爸媽的期望,頭發的長短...有這麼多事等著那時的我們一一處理,該是多忙?

年少的我曾激烈和我媽媽爭執,坐在樓下的石頭上痛哭。寧子從遠處踩單車回來,黑暗中怎麼就發現是我。車子扔在一邊,陪我坐到人聲漸少。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等我安靜,不聲言語。我依偎著她給我的溫暖,終於平靜。和她沒多說什麼,她重又跳到車上“你沒事就好”,各自回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