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山禪緣

2016-11-15 11:01:45

文/子軾

好久沒有接到子軒的電話瞭,說完正事後他頓瞭頓,似乎是略有所思地問我“你怎麼能在廟裡待得住呢?”我笑瞭,對他說“你來瞭就知道瞭。”

是啊,來瞭,就知道瞭。

我來藥山緣於一場夢。原本是準備回國後去天臺山小住的,航班是晚上11點50分。那天下午,收拾完行李後Cherry和Poppy也不在身邊,我就睡瞭一會兒。睡夢中有一片竹林,竹林裡有一座寺院,寥寥青煙的背後傳出瞭一個清晰的聲音,“今天不是你出發的日期”。這時電話響起睡夢終結,果然今天不是我出發的日期。

事情處理瞭兩天,又重新定瞭機票。發消息去問月悟師父關於那場夢,他告訴我你去查一下湖南的藥山寺。Google貼心地送來瞭我想要的信息,然後急急忙忙地聯系藥山寺的客堂,知客師慈悲地說,“你直接來就好。”

竹林禪院坐落在有著千年歷史的原始竹林的懷抱中,背倚著蒼翠的高山,門前就是一片瀲灩的湖泊。我也是後來查閱相關歷史文獻後才知道,竹林禪院所在的位置在八九百年前有一座香火興盛的眾中寺。

來到藥山寺的第二天一大早,正在掃地的我被一個清瘦的僧人拍瞭一下肩膀,“你就是那個從新西蘭來的吧?”我呆呆地點頭,就看他笑著說“好啊,好,就在這裡住下吧。怎麼稱呼你?”

“可航,可以的可,航行的航。”

他還是依舊笑著,點點頭,就去忙瞭。待掃完地正站著發呆時,那位清瘦的僧人剛好走過來,他依舊是笑著,“可航,來,我教你慢行禪。”那天學完慢行禪後我才聽到知客師告訴我,那清瘦的僧人就是明影法師,藥山寺的大和尚。

《五傢宗旨纂要》雲:“曹洞傢風,君臣道合,正偏相資,鳥道玄途,金針玉線,內外回應,理事混融。不立一法,空劫以前自己為宗,良久處明之。”師父教的慢行禪很好地為這句話做瞭詮釋。慢行禪時,我感覺到就是像一個正在帶著好奇心探索世界的孩子一樣,把整個世界、把每一個片刻都當作未知,細細品嘗每一次的真實感覺、感受,沒有任何的應該和不應該,沒有任何的好和不好,隻是全然的允許、全然的存在,全然細致的觀察、覺知,盯著最明顯的現象看。影師父說,“像一個虛脫的病人。”也是過瞭好久,我才慢慢地體味到慢行禪的韻味,體會到怎樣做一個“虛脫的病人”。

在藥山,隻要師父有時間,他都願意與我們分享學修中的經驗,為我們的學修做指導。無論是關乎修行的,還是關乎生活工作的,似乎任何問題,到瞭師父那裡都能夠輕而易舉地通過佛法的智慧解決。總是好奇地問“師父,為什麼在你那裡佛法那麼活潑,我一學就學死瞭?”師父呵呵的笑瞭,拍著我的肩膀說,“學死瞭簡單,學活潑瞭不易,但是得先學死瞭才能活潑。”我還想說什麼,他不理我,獨自去經行瞭。當時覺得,這個和尚,就知道故弄玄虛。現在再來體會,才懂得師父去獨自經行的道理。禪師就是這樣的吧。

到藥山後不多久,就獨自前往祖師塔拜塔。走過顛簸的石子路,穿過茂密的幽林,踏過雜草叢生的塔院,再拾階梯而上,每上一級心裡都默念著“南無惟儼祖師菩薩”,終於登上平臺,看到已經略有凋敝的祖師塔,不禁潸然淚下。之前就聽到當地的村民說,八十年代日本曹洞宗來尋根,當時沒有人知道祖師舍利的確切位置,後來日本人查閱大量日本文獻,找到瞭大致位子,當發掘出記載祖師事跡的古老石碑時日本人跪哭一片。都說“宋亡之後無中國,明亡之後無華夏”,誠不虛也。

轉塔時,腦子裡就情不自禁地跳出,“我終於到瞭”幾個大字。誦完一遍《心經》後,伴著夕陽的餘暉,我寫下:

無事忙中老廿三,空裡哭笑證涅槃。
本來無我心安樂,生死可拋歸藥山。

一日師父在臨湖軒開示,他說“佛教是以信仰為基礎,文化為載體的真理認識體系和生命教育體系。”這句話是師父學佛多年的認識。真理的認識是隨著閱歷而不斷顛覆的,生命的教育是隨著修行的用功而不斷成就的。人的思維很容易陷入二元對立中,在不斷地顛覆二元思維時就在趨近般若智慧,這時如果再有用功的修行,菩提心隨之養成。在藥山的日子裡,越來越體悟到“師承決定學修,學修決定智慧,智慧決定格局,格局決定佈局,佈局決定結局”。今生有幸得遇善知識,人生大幸!

我在藥山的禪緣中,也有來自老和尚的加持。師父不常提起老和尚,但從師父的隻言片語中我能夠感受到老和尚如海的慈悲,淡然的心態。記得最清楚的是,老和尚寫字是寫字,讀書是讀書,不起分毫妄念。反觀自己,很少能夠一心一意做事情,常常是一邊做事一邊打妄想。給我感觸最大的是師父給我看的老和尚的一段開示,開示中老和尚說“你覺得除瞭你以外的其他所有人,誰倒黴比較好?”老和尚代眾生受苦的修為是我修行的標桿。